也不知过了多久,孟如意在一片婴儿的哭声中醒来,这声音有些熟悉,像是阿元。
她打了一个激灵,然后睁眼一看,果然是阿元躺在她身边哭泣,小脸通红的,像是饿了。她忙将阿元抱起,解了衣衫给阿元喂乳,小家伙刚长了牙,吃的太急的时候,乳牙咬的她生疼。
但奇怪的是,疼爱看着阿元的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这事有什么不对。
她回到了阿元刚出生六个月的那年,这时候单封已经护送她们母子二人到了靠近关外的城镇处,因为正是冬季,城中早已下了好几次大雪,她住的小屋旁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平日里也是波涛滚滚,现在竟然都被冻上了。
好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屋子里还有烧旺的火盆,阿元浑身也暖乎乎的,抱在手里,又温又软,让她心里很是甜。
等她喂完阿元,咯吱一声,门被推来,单封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进来放在她面前:“雪下得大,只有鲫鱼汤了。”
“谢谢,你也吃吧。”她拿了多的碗筷放在他面前,如今,她已经没有前几年那么恨他了。
她不是不知道杀人犯和执行者的区别,只是心里一直过不去那个坎。
但这一年多以来,他一直默默的照顾她们母子,行为规矩无半分逾越,有风为她们挡风,有雨为她们遮雨,即便一开始她也恶毒的咒骂过他,可他总是坚定的站在那里,眼中万般情绪,可从未开口解释过一个字。
直到后来,她生产阿元后因为没了金丹陷入昏迷,他竟然耗了一半修为救她,而且生产后的一个月,他除了尽心尽力的照顾她,还经常帮着周围的邻居,常有人因为他的帮助上门送谢礼。
她原以为他是心地善良助人为乐,可他却说:我以为你要在这里安家,只不过是想帮你处理好邻里关系罢了。
那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个原因的,但也因为这平淡的一句话,她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恨他了。
生活本这样平平静静的,可没想到可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为了弄清那块鳞甲究竟是怎么影响修仙者的,便大胆用它来练功,可没想到鳞甲邪性太重,他为了救她又失了一半修为,最后抵抗不住变得和她父亲一样。
他杀了许多人,包括那些他曾帮过的邻居们,因为大家都相信他,信赖他,所以他过去敲门杀人的时候,那些淳朴的人们脸上还带着温暖的笑意……
最后,他追上了抱着阿元逃跑的她。
那天,雪没有下了,结冰的河水也开始流动,河上漂浮着一块一块的碎冰,只是天依旧阴霾,北风依旧呼嚎。
在这猎猎的北风里,看着害怕到绝望的她以及哇哇大哭的阿元,他的眼神却突然清明了,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后,横剑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修长的身躯倒在雪地里,最洁白干净的雪上,开出了最隐忍卑微的花。
宁折赶到的时候,看见的是她摸索的向碎开的冰面上走去,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是幻境,那把剑身上有着伤心泪痕的剑制造出来的幻境。
“如意,不要过去。”他一把拉住她,却惊讶的发现她的眼睛竟然一片茫然,似乎是看不见东西了。--
可孟如意像是听不见一般推开他,继续向河里走去,她踩在一块碎冰上,然后蹲下捡起另一块碎冰紧紧的抱在怀里,似乎那是她的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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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冰托着她向远处飘去,而上游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竟然是发生了凌汛,无数的冰块堆积着向下游碾压过来。
他有预感,虽然这是幻境,但若在这里死掉很可能会真的死的。
于是,他奋力向孟如意追去,等到了她前面,他奋不顾身的跳下刺骨的冰河中,奋力游到她身边,推着那块碎冰向岸边靠去。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这里他施展不了仙术,现在的他和一个凡人没什么两样,也被刺骨的冰水冻的瑟瑟发抖,手掌也被冰块锋利的边缘划的鲜血淋淋,深可见白骨。
可即便他拼尽全力,一个浪打来,他还是被卷入河中,河水呛的他肺都要破裂般的疼痛,口鼻中也淌出下了血,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孟如意又飘远了,而她依旧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看着她孤独的,瘦小的,越来越远的身影,他突然就害怕了,从小到大他从未怕过什么,可这一刻他怕了。
“如意……”他眼角落下一滴伤心泪,拼命的去追,而身边的那些碎冰好像专门和他做对似得,如最快的刀,一刀一刀的割开他的身体,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可不论怎样拼尽全力,他就是追不上。
像是他和她之间,隔了山海,而山海不可平。
最可怕的事还是来了,凌迅压到面前,这样强大的自然力量面前,没有任何仙力的他和孟如意想要活下来,完全不可能。
他回头看了眼孟如意,眼中似悲似喜,就在那些能破灭一切的冰凌到达他面前的时候,他抓起一块碎冰用力的刺向自己的喉咙。
龙之逆鳞,藏于喉下,触之则亡。
他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逼迫自己在这绝境中显真身,只有这样他才能救下她。
冰冷的冰刃刺进火热的血中那一刻,冰河上腾起一头巨大的黑龙,它横卧冰河之上,用血肉之躯拦下那庞大的绞杀之阵,让下游终于平安。
可惜,他虽强行现出真身,但毕竟在这神秘又强大的结界中,他无法展现真正的实力,那些被他拦下的冰凌被赋予了魔法的刀刃一般,将它的身躯一层层的割开,瞬间,清澈的冰河被染成了血红,空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