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宫门口,她刚下了马车便被人引到了御花园里,檀香与荣满,也以天家盛会,不容有失为由,被拦在了北侧宫门外。
如今竟是连一个能去给昭华报信的人也无。
她正蹙眉想着,却听远处脚步声轻起,长长两列宫娥蜿蜒而来,为首两人高举仪扇,交叠于仪舆上方。
徐皇后一身八答晕春锦长衣,笼一件正红描金绣凤宽袖斗篷,正端坐于舆辇之上。戴着鎏金护甲的玉指轻叠于手背,明黄缎垂帷落下,半掩玉容,更是通身的雍容华贵,不可逼视。
而随辇之人一身月白鹤氅,外笼同色狐裘,面容清隽,通身温润,正是太子李行衍。
皇后仪仗于御花园中停下,太子亲自上前,扶着皇后自舆辇上下来,高坐于金帘之后。
而满御花园的贵女们见此景象,亦纷纷自各自坐落之处起身,齐齐福身拜见。
“今儿是衍儿的品香宴,既是宴席,那宾主尽欢便好,也不必太过拘礼。”皇后于帘后轻轻抬手,免了诸贵女的礼,又侧首对李行衍道:“差人将东西分发下去吧。”
李行衍轻应一声,身边候着的宫娥们便鱼贯入场,将手中的玉盘搁在众贵女跟前。
盘中的东西并不多,不过一镂空雕花的银质香鼎,与各色花粉、花汁、香药数十品。
这意思,便是要人当场调制。自己带来的那一炉香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棠音正这样想着,却见身旁一贵女倏然白了脸色,纤细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手里那只青玉香鼎。
棠音明白过来,这怕是自己不懂香理,提前差精通此道之人做好了香,想要蒙混过关。只是却没曾想到皇后与太子选择让人当场制香,怕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了。
又是一阵脚步声微响,无数宫娥们手持烟青色帷帐而来,将贵女们三四人为一组,分别隔开。
这是怕御花园中人数太多,彼此之间香味晕染,混了气息,也是怕人多混乱,有人为了赏赐,做出令人不齿之事。
一切准备停当,上头传来徐皇后柔婉的嗓音:“既是宴席,又岂能没有赏赐?”
隔着金帘,她将腕上一只凤血镯褪下,搁在铺了锦绸的金盘之中,让人放在紫檀木案正中,诸位贵女都能看得见的地方。
“这只镯子,是本宫还是太子妃的时候,第一回进宫,当时的皇后娘娘亲自戴在本宫手上的。如今,本宫将它拿出来,赏给魁首之人。”
此言一出,御花园内蓦地一静。
皇后娘娘做太子妃时的镯子,还是先皇后亲赏的,其中意义之重,不言而喻。
而如今,皇后却将它拿出来,说要赏赐给魁首之人——
难道是沈家嫡女失了皇后欢心,如今皇后要在这场品香宴上,另选她人为太子妃?
抑或说,只是为太子选两个未来的良娣?
可若是选良娣,又何须拿出这样意义深重的东西?
贵女们各有所思。
若不是有烟青色帷帐隔着,此刻怕是四面八方的视线都要落在棠音身上了。
然不等她们想个明白,却又听上首李行衍淡淡一声:“开宴吧。”
诸位贵女便也压下了各自的心思,垂首去选眼前的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