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微明亮穿透黑暗,时珣走到他身边,终于看见了面前的东西。
他们面前不远处,是一尊日晷。
说实话,这尊远古日晷无论是谁看了都会有些失望。
它已经被时光磨损得不成样子,浑身坑坑洼洼的,连时刻都看不清楚了。安玉淙走近它,却被一层结界弹开了。
他知道这是释玺弄的结界,正想研究一下怎么解开,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声音传过来,直接让安玉淙愣在原地。
那是安子宋的声音。
“楚绥。”安子宋的声音很平静。
“如果你找到这里,那么我们应该也差不多完了。”他道,“既然完了,那我做这一切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们面前的结界轰然破碎,琉璃般细碎的尖锐碎片迸溅开来,时珣很快就将安玉淙严严实实地护在了怀里。
不知何处而来的剧烈狂风倒卷着,就连安玉淙也没能将两人定在原地,他最后使了神力将时珣一脚踢开,时珣转而紧紧抓住他的手。身后的拂荒支撑着时珣,安玉淙整个人几乎被两股力量撕成两半。
他下了令让拂荒守时珣,接着挣开了时珣的手,彻底被席卷了进去。
飓风乍歇,时珣僵在原地,他们面前的日晷已经碎成齑粉,随风散去。
面前没有任何灵力的痕迹,没有任何传送的痕迹,黢黑的山洞就像无底的黑洞,将安玉淙活活吞噬。
释玺说:“既然完了,那我做这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
时珣抽出衡荒,猛地转过身去,他御剑飞跃这片绿洲,顺手摘了一朵厄生花,沿着来时的路极速飞去。
只要手持厄生花,魔界禁地所有魔兽一概不敢近身。时珣的手很快被花朵腐烂化成白骨,鲜血顺着手臂淋下去,腐肉发软,一块一块地落下去。
时珣什么都不敢想,他已然白骨化的手紧紧攥着那朵花,风如刃,沙似箭,随着超高速的御剑席卷而来,时珣心中那个目的地渐渐明晰,但他却有些难以置信。
他没有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密集也这么快——他们远远低估了释玺的疯批程度。
原来释玺从那么早,就已经有杀死楚绥的打算了。
只不过那时候是为了殉情,后来,是为了泄愤。
时珣用尽了全身力气,他飞出禁地,跑出魔界,接着终于能够瞬移——
即使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但是他终于在一天内,跑完了过去走了几年的路。
他直接去了鹿台山旧北昆神庙。时珣最怕那个弑神阵,他也最怕……安玉淙忽然出现在那里。
阵眼被毁,一般有两种情况,要么是阵法消解,要么是背水一战。
时珣遁进去,他点了最亮的火,却看见安玉淙站在里面,背对着他,还是小孩的样子,却长发尽散。
时珣奔过去紧紧拥抱住他,把他转过身来,上下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只是脸上有一道划痕,加上面色有些苍白,时珣的心稍微放下来一些,他哽咽道:“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安玉淙叹了口气,他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时珣,然后道:“……抱歉。”
时珣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安玉淙道:“释玺当年觉得,会找到那里的只有楚绥。”他的声音有些缓慢:“……不过,还说什么……狠话,只是在吓唬人而已,估计进那个阵法,只是会自动销毁证据,然后被传送到这里挑衅。——那个日晷是不是被毁了?”
时珣点头道:“是。”
这下时珣完全放下心来,他蹲下身子,将头埋进安玉淙的肩膀,低声道:“……吓死我了。”
安玉淙叹道:“怎么这么爱撒娇。”他转而言道:“回去吧,这里太阴森了。”
时珣把他抱起来,安玉淙好像很困,他将头倚靠在时珣胸膛上,眯了一会儿,然后道:“回去以后,跟神使说一声,就说日晷找到了,已经被毁了,不用他再劳神了。”
时珣道:“回采芑殿……还是小桃源?”
“小桃源吧。”安玉淙道,“……困死了,我回去睡觉。”
时珣道:“好。”
他抱着安玉淙走了,古旧神庙里的灯乍然熄灭。
他太关心安玉淙,因此反而没看到——
就在他们原来站立的地方,往前五十步,溅着一片淋漓的、剂量足以致死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