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刚刚那个人跟他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懂,但他倒是知道这大概就是他住的地方。
他径直走到床上,一下子躺下,绷了一天的身子才放松下来了。
他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里却想着,安玉淙现在在哪呢?
他身上的伤还痛吗?现在吃饭了吗?住在哪里呢?
时珣挥手在空中画了一道通安玉淙的传音符,那符箓亮了一瞬就灭了。
他这些年在魔界禁地,重伤半死不活地缩在空间结界里发烧昏睡的时候,常常做梦,梦见他回到当时安玉淙和释玺大战的那个现场。
第一回,他有意不去跟八表作战,瞬移回到安玉淙寝殿,可释玺却挟持了姜煜逼他师尊退后,最后安玉淙被囚,他被人从采芑殿抓出来,八表又用那毒杀了他。
第二回,他带着姜煜一起瞬移走了,安玉淙制住释玺,可八表却陡然暴起,将那柄剧毒之剑直直捅入安玉淙胸口,释玺趁机反制住安玉淙,又败了。
第三回,他又去和八表直面作战,但他这次以守为主,力保自己不受伤,直到八表发觉释玺有危险奔过去挡在他面前,安玉淙打落八表,灵力勾着释玺将他锁到狱中,八表飞速杀回来,安玉淙一掌废掉了他的修为,将他和释玺锁至一处。
大获全胜。
可梦马上就醒了。
其实他保好自己就行了,他那时候没有必要一心想着致八表于死地,结果不但打不过,还中了毒连累师尊。
他那时候其实保护好自己就好了。
他为什么要跟八表打啊。
这个解法明明那么简单,几乎呼之欲出,一子便可改变全局命数。
他怎么就那么蠢那么自负那么不自量力?他怎么就非要去和八表战个你死我活???
这执念困了他十年,如今时珣只是一想起,就能让他心梗头痛。
如果,如果,如果。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时珣走到魔界禁地尽头,那里一片草地,郁郁葱葱。
他在那里跪下,对着新生的厄生花磕了一百响头。
他是给安玉淙磕的。
磕完头,他摘了厄生花,接着就是难以言喻的剧痛。
时珣拿着厄生花的那只手开始迅速腐烂,腐肉的流失让他很快攥不紧那花,他双手捧着,飞似的向出口跑。
没有魔兽再来追着撕咬他,所有畜牲都如避蛇蝎般躲得远远的。
那路太远了。
他一路捧着厄生花,手变成白骨了,他就用仙君自愈之术修复。
长了、腐蚀、长了、腐蚀。
如此半年。
然后他马上回了天界,将那朵厄生花埋在了安玉淙寝殿院里的那棵古树下。
那时候他隔着门,这时候他对着天花板,心情都是一样的。
他在想,他真的对不起安玉淙。
他不该纠缠他、不该自以为是,不该以爱为名为所欲为。
对不起啊,我明明那么爱你,却让你那么疼。
如果你还肯再见我一面,师尊,我会让所有的苦痛都离你远远的。
你喜欢喝酒,我陪你喝。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你想逍遥江湖,我陪你。
往后千年万年,我会永远奔向你。
师尊,见我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