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好像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张口说过话了。
可是时珣给人的那种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说十年前的时珣,眉眼间尚余天真稚气的话,那现在的时珣,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个成年男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浓重的缘故,时珣眸色深沉,在夜里只能看见他灰瞳最中央的漆黑一点。他长发凌乱地在风中飘着,衣裳也不知多久没换了,破烂不堪。
时珣低声道:“……师尊他还是没醒吗?”
姜煜道:“……没有。”
他心情复杂,一时居然都不知道该跟时珣说些什么。
他明明有那么多话要说。
他们度过的这天差地别的十年太漫长也太短暂,姜煜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孤身一人的梦境,直到今夜,他那水墨般黑白黯淡的梦境才终于染上了灯光般明亮的暖色,彻底明亮起来了。
酒杯在如水般的冰凉夜色里打翻了又浮起来,姜煜看着他这个阔别十年之久的小师弟,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时珣的手一直扶在安玉淙寝殿的门上,听到这句话,他缠满绷带的手缓慢地从那扇雕花木门上滑下,深邃的眼神望向他师兄,平静地道:“我这些年一直在魔界禁地,花了九年半时间才走到头,剩下半年赶回来了。”
十年。
安玉淙仅仅走了一天都不到的路,时珣花了十年。
姜煜内心百感交集,他拍了拍时珣的肩膀,道:“你一路过来累了吧,回你那里洗洗澡修整一下,明天南穀会让你进去见师尊的。”
时珣那双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好像有些谨慎地求证道:“真的吗?师叔说过?”
“他说过,说只要你回来就让你进去看他。”姜煜道,“我还诓你不成?”
时珣道:“好。”
两人下了台阶,出了安玉淙寝殿,时珣道:“师兄,你现在还住在采芑殿吗?”
“住。”姜煜道,“我现在在长老阁当长老,又不能住东海,反正师尊的采芑殿肯定会收留我的。”
时珣的笑容很淡,他道:“姜长老?”
他似乎是想半开玩笑地这么叫他一声,但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笑过了,这一句玩笑话也很明显地并没有起作用。
姜煜道:“什么姜长老,姜牛马还差不多。”
他叹了口气,又道:“……你,你怎么打算的?如果师尊醒了,你想怎么……怎么跟他说?”
“……不知道。”时珣叹道,“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见我。”
“他为什么不会见你?”姜煜奇怪道,“你们不是……”
他还是没办法当着时珣的面把后边那半句话说出来。
时珣道:“……师尊从来都没说过他喜欢我。”他苦笑道:“我从前就觉得是我自作多情,更何况我后来把他害得那么惨……他会原谅我吗?我都不知道。”
姜煜沉思片刻,道:“……你不用把师尊重伤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如果你不回来,不去给释玺那一剑,释玺当时同样也会重创师尊。师尊受伤这件事情是没办法避免的。”
时珣只是摇头,他叹道:“……不只是因为这件事。”
姜煜蹙眉道:“什么?”
他不知道。
时珣看着前方大雪覆盖的小路,道:“……别问了。”
姜煜不知道,那说明天界绝大部分人也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