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时珣擦掉他的眼泪,心中简直痛到窒息。他低声道:“是因为我吗?”
“……什么?”
安玉淙声音有些虚浮的无力感,他偏头望着时珣,好像有些费劲地疑惑道:“你怎么了?”
“我才该问你怎么了!”时珣搂着他,崩溃道:“师尊,你有什么事不要总打碎了咽进肚子里好吗?我真的担心你会出事!”
安玉淙轻轻地摇头,道:“我没事。”
他像平日里每一个事后的清晨一样温顺,只是泪水失禁般地流淌,声音也越来越哽咽。
他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安玉淙擦了一把眼泪,愣了好长时间,才慌道:“不是,……我没事的。”
可他声音越来越小,其实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
安玉淙喉咙里越来越酸涩,最后因为强行抑制已经开始发痛。
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崩溃大哭的边缘了。
他真的撑不住了。
时珣道:“……你不愿说也没事,哭出来吧。”
很多事情是语言难以表达的。有时候任何安慰都不如将它宣泄出来的那一场号啕大哭。
“哭出来就好了。”时珣道。
安玉淙知道,自己年长他九岁。
安玉淙也知道,自己是他的师尊。
他十五岁历雷劫成神的时候,时珣才刚会写字。
可是时珣这句话就好像一个让他情绪彻底决堤的蚁穴,堤坝之后围堵的汹涌湖水因着这一个缺口,霎时冲破了他构筑多年的高墙。
他居然真的拥抱着时珣号啕大哭。
他知道这样很丢脸,甚至不成体统,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哭声和眼泪已经先于他的理智滚滚涌出,二十多年如履薄冰的痛苦,孤身一人的压抑,亲人逝世的伤痛,不能理解的气运冤屈尽数涌上心头。
时珣拥抱着他,顺着他的后背。
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他知道此时什么安慰都是徒劳,安玉淙向他掩盖的所有苦难都不会因为掩盖而消失。它们永远黑压压地潜伏在安玉淙心底,做他一个人在夜间独自舔舐的伤口。
安玉淙其实经常会崩溃,但是之前时珣从来都不得见,也就是在他们两人结契之后,时珣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
他酗酒,大概也是因为满腔委屈无处倾泄。
于是借酒浇愁愁更愁。
安玉淙的哭声过了一刻钟时间才渐渐小下去。他哭得声音发哑,加之本就哽着哭声,说起话来简直让人心碎。
他道:“……谢谢。”
日光明媚,风摇翠竹。屋中婆娑着门外朦胧的古树暗影。
时珣扶着安玉淙坐起来,见他无力地偎在自己怀里,难过道:“身上没力气吗?”
安玉淙点点头。
“你今日一定要出去吗?”
安玉淙顿了半晌,摇摇头。
他累极了,根本是连动都不想动的。
时珣道:“……我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