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玺已经在书案前坐了半个时辰了。
虽说他身为神君,每日要处理的公文也不少,但他一般都会把不太重要的丢给八表,所以他其实并不需要在书案前坐太长时间。
八表半个时辰前来过,释玺不想见他,于是他隔了半个时辰,又来了。
释玺偏头看见他,脸色愈发冷冽。八表叹了口气,坐到他身旁,道:“子宋。”
释玺冷眼看着他,八表便接着道:“这桩事爆出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料到润荒没了阿煜的牵制后,真的会……”
“你可能有点误解。”释玺道,“我不在乎我被传和谁结了契有几个孩子,我宫中这么多乾元,若没有才不正常。”
他眼锋凌厉,像刀子一样刺中八表。
“我只是觉得你没用。”他道,“八表,我在考虑收回放在你身上的特权。”
八表道:“……我这段时间,确实很失态。”
“你知道就好。”释玺抬眸道,“你若是再这样下去,我要考虑的就不是撤权,而是解契了。”
八表目光一滞。
释玺的眼神那么冰冷,这几十年以来,除却他在床上时那种着迷的眼神之外,他看着他的时候永远都这么冷淡无情。
昔年八表摸不透他的心思,以为他只是面冷内热,便把所有爱意都倾注进去了。可如今他摸透了,那此生最珍贵的爱,已经收也收不回来了。
穿着红色圆领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的长老阁大长老,此时在释玺面前蹲了下来。
他牵起释玺的手,道:“……子宋,如果我们解契,你还是直接把我贬黜,堕入轮回吧。”
“说来可笑。”他的声音低沉极了,“如果没有你,我大概就什么都没有了。”
释玺冷笑道:“愚蠢。”
他抬手勾起八表的下巴,却又道:“不过,我倒也正是喜欢你这份愚蠢。”
“行了。”释玺似乎心情稍缓,道,“既然安玉淙如此主动,那我也不能辜负了他。”
他将桌上一份文书交给八表,道:“我都把女儿嫁给他了,邀他来聚一场不过分吧?”
八表迟疑道:“是现在就……”
“拖着干什么。”释玺不耐烦道,“等安玉淙羽翼渐丰提剑来杀我么?”
八表叹道:“是。”
他拿了文书,出去了。
天渊阁。
夜已深沉,时珣方才点的那几盏天渊阁的灯此时已经稍显昏暗了,他道:“师尊,天色晚了,回去吧。”
他们两人中的那卷书已经看了一半,时珣一直牵着他的手偎在他身边,赶也赶不走,粘人极了。可如今他看到安玉淙困倦到打哈欠的模样,也知道他该去睡觉了。
安玉淙忽然垂下头,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双手环上他的腰,低声道:“嗯。”
他好像累极了,这种亲密的动作也好像是在寻一个支点稍微休憩片刻。
安玉淙额头带来的轻微重量压在时珣肩上,时珣有些恍惚。
可是安玉淙今天明明只是陪他坐在天渊阁看了一天的书。
他们一边看书,一边聊天,谈天说地。安玉淙今天话很多,仿佛要把家底都掏出来告诉他。他说了时珣小时候他们一家人的生活,说了自己是怎么认识南穀的、怎么收了姜煜为徒,他父母死后是怎么找到他的,他每天有多烦那些公文,他为什么不杀鹄乌………好多好多事。
安玉淙在他怀里缓慢地喘息着,时珣轻声道:“师尊,如果你累了,我可以抱你回寝殿的。”
安玉淙摇了摇头,道:“不用。”
时珣知道他想用瞬移。
瞬移对普通仙君来说都是一个极耗灵力的活计,时珣用一次之后也要缓好久才能恢复回来。但是安玉淙不用担心这一点。他的灵力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即使一天成百上千次地从东海瞬移到采芑殿,也不会耗费他太多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