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煜在河滩上躺了一会儿,终于算是喘了口气,活过来了。
他坐起来,往后挪了挪,随手揪了根野草叼到嘴里。他正寻思着如何查出那个在这山中村里用法术画阵法的人,眼睛余光却扫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他随意地偏头一看,却发现是个石碑,下边摆着几个破旧不堪的香炉,上边插的几根香早就灭了。
人间有些地方,建不起庙的,会为本地飞升之人立一个石碑,每年设日祭拜供奉,用以祈福许愿。
不过,这碑的年份一看就不小了,本来做工也不甚仔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雨雪风霜,刻字斑驳难辨。姜煜觉得稀奇,便过去摸了又摸,看了又看,但这一番打量,也没从上边找出个什么仙君的具体名字来。
姜煜眯着眼睛,囫囵吞枣地读了一遍,却发现中间一大段都是歌颂这石碑中男主人公的废话和对他们夫妻二人深厚感情的美誉。
姜煜对这种没意思的故事不感兴趣,他中间便只是随意扫了几眼便带过了。
但是念到最后,姜煜却皱了眉。
他本以为,这种话本子级的恩爱夫妻,一定是生则同寝,死则同棺,再要不有一方死了,生者悼念亡人,写一篇“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之类的词就完了。
但是,这石碑最后却写到,这男主人公与女主人公一生无子无女,女主死后男主并未将其下葬,似乎是私自埋在了什么地方,而男主死后,却直接让家人把自己烧成灰撒进河里,最后在河中飞升。
姜煜不太明白这种操作。
这种民间恩爱模范不应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为什么男主还自己把自己烧了抛河里了?
关键是居然还飞升了?!
当时点他飞升的是谁啊?释玺神君吗?!
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其实,姜煜的父亲八表,就是释玺神君麾下最受重用的仙君,八表和释玺神君放到凡间,也算是个丞相和皇帝的关系。
但是,天界历来都是神君分廷而治,东山神释玺神君和他师尊南山神润荒神君安玉淙,本来就应该各管各的,但是两人偏偏关系差得要死,平常井水不犯河水就是烧高香换来的福气了。
他当年拜入安玉淙门下的时候,他爹差点没用裤腰带绑住他吊到树上抽着打。
回想起小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悲惨经历,姜煜唏嘘感慨。他大概记住了石碑上的内容,准备一会儿再跟他师尊传音问问这石碑供奉的是谁。转头却在河滩另一边看见了时珣。
时珣看见他,招了招手,跑过来,道:“师兄!”
姜煜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又气又急:“你小子去哪了?让我一通好找!”
“掉进幻境里了。”时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我说了那是陷阱吧?你还不听!”姜煜瞪了小孩一眼,没好气地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时珣道,“找到点线索,大概有用。”
然后,时珣详细讲了自己在那几层幻境里的经历。姜煜听完,疑惑道:“欸?那你最后怎么出来的?如果是那鬼新娘子想困住你,不应该放你出来啊?总不能是师尊救的你吧?”
“我觉得不是。”时珣摇摇头,“师尊本来就是要历练我们,就不会轻易出手。——而且,我要是真的和鹊鸣姐姐打起来,不会输的。”
姜煜的脸沉了下去,他道:“那估计,就是天界某位神秘人了。”
说着,姜煜引着他师弟到了那石碑前,并讲了成家尸体地下画着的法阵同整个村子里的人皮怪尸。
“人皮?全都?”时珣难以置信道,“全都被那样杀了吗?!”
“对。”姜煜的声音有点重,“估计都是一瞬间被杀人剥皮变成那个样子的——除了呃……那个成家,还有完整尸体之外,其他都是那样的。”
“所以说,是天界有人插手这件事?”
“对。我想这也是师尊派我们秘密下来,不能御剑的原因。——师尊估计也早知道这事不是光跟鬼有关了。”
天界中人若要下凡,基本都要经过神君、长老阁或者四大将军这几个人批准才行。像今日姜煜和时珣这种,就是安玉淙秘密遣送下凡的。他们这种情况,天界中人或许不知道,但是若有本来就在凡间的仙君,一旦他们御剑,就很容易被发现。
时珣手指轻轻摩挲这那块古旧的老石碑,似乎在盘算什么,缓缓道:“那这个石碑,师尊知道供的是谁吗?”
“两种可能。”姜煜伸出两根手指,道,“要么,师尊太小了,不知道这块早八百年以前的石碑说的是谁。——不过这就和师尊忽然和释玺神君冰释前嫌一样扯,师尊自己不知道,他不会跟朱雀和白虎两个几千岁老妖精打听吗?这个我觉得不可能。”
顿了一顿,他又道:“再或者,师尊早知道这人是谁,他这次放我们下来,纯粹就是想历练我们。”
时珣却道:“那我们现在,是和师尊传音询问,还是自己回一趟天界打听?……我觉得,师尊放我们下来,还是历练的成分大些。那既然是历练,师尊八成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姜煜听了他的话,思索了一番他们师尊平时的德行,觉得好像还真有可能,便道:“有理,那我们回去一趟问问别人。”
“等等。”时珣回头望了一眼小村子,“我们走之前,设个结界,防止别人进来。这村子如此诡异,已经不是一只鬼怪能造成的了,只怕他现在就分了灵力在这村子里作乱。师尊不是教了结界术?先封了再说,以防灭口或者出什么别的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