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食盒,蹑手蹑脚地进了门,可走到床边,却见一个小孩正茫然地坐在床上。
他身上披着一件和他年龄不符的、过于宽大的中衣,胸前一轮缩水的绿色陨落咒纹显得更加刺眼。
时珣马上认出来,那是七八岁模样的安玉淙。
他愣了半晌,撂下食盒,走过去把他抱起来,道:“怎么变成小孩子了?”
安玉淙有些沮丧地垂着脑袋,道:“试了一下神使调理神力的办法,不过行动上还是很受阻。”
神使变成小孩,是为了调理神力,和延缓磨损。时珣心里一沉,他蹙着眉头,面色严肃地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安玉淙摇摇头。
“我调理神力,是有别的事要做。”他这样被时珣悬空抱着,有些担心自己掉下去,便紧紧抓着时珣的衣领,低声道:“你去帮我找几件小孩穿的衣服来,……什么样的都行。”
时珣道:“好。”
他把安玉淙放回床上,叮嘱了他一旦哪里不舒服马上找南毂,这才出门去了。
只不到一刻钟,时珣就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套安玉淙素日穿的月白色衣袍的童装版,走到他面前坐下,道:“你试试合不合身。”
安玉淙借过衣服穿上,然后走到镜子面前打量了一番,道:“很合适。”
安玉淙现在比起他成人的样子倒是显得有了一点活力,他现在这样像个精雕细琢的娃娃。
时珣过来给他挽了个头,蹲下身来,看着镜子里的安玉淙,道:“你听到神使变成小孩的缘由后,就想这么干了是吗?昨天晚上一定要和我做,是因为变成这样以后就不行了。”
安玉淙挑了挑眉,道:“你反应得很快。”
时珣叹了口气,又道:“玉淙,你是想去做什么事?”
“我昨天让你去和神使说日晷的事情,只是个备选。”安玉淙道,“因为日晷这东西我有些思路,但是我不确定。神使寻找是地毯式地搜寻,那其实算个保底,如果我找到了,我会通知他回来,如果我没找到,那就只能靠他了。”
时珣道:“思路……?是关于我母亲的吗?”
安玉淙点点头,道:“你知道楚长老前半生的记忆基本都在我这里。那天从北昆神庙的弑神阵回去之后,我其实想到了一件事。——日晷最初的地点,是在神墓,也就是现在的那片禁区那里,它忽然消失,就是在北昆薨逝、神使失踪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释玺拿它做了阵眼。”时珣道,“他把它拿走了……会藏到哪里?”
“你母亲之前是释玺结契的乾元。”安玉淙道,“他们分开以后,释玺其实一直忘不了她。楚长老一开始还没有这么决绝,说一定要放弃和他的所有记忆,她纠结过一段时间,后来跑到凡间去了。正巧那时候北昆忽然薨逝,西山的命格因为释玺没有收尾,所以人间大乱,她就以神嗣身份,去平定西山境。那一次是她在和释玺分手后第一次长时间地离开天界,一开始还好,等到她在下边待到第几十年,她就开始做噩梦。梦见一个日晷一直转,子时她梦到释玺,丑时梦见释玺……总之一天十二个时辰,日晷每转一点,她都会梦见过去和释玺在一起的经历。”
时珣道:“弑神阵?还有这种作用?”
安玉淙点头:“其实弑神阵这个名字我取得有失偏颇,它并不是只有弑神一个作用,准确地来讲,它是一个要保持绝对平衡的天平,左右的筹码都必须是神,左边弑神,右边弑神,左边囚神,右边囚神,同样的,左边为神造梦,右边也会为神造梦。楚绥是神嗣,在这个精度不是很高的阵法里,也会被判定为神君,因此释玺以自己为筹码,经弑神阵为自己造梦,另一边定的楚长老,这样也就会为她造梦。”
时珣道:“可是我母亲并不在弑神阵阵法里吧?难道不进阵法也会触发吗?”
“那个弑神阵的触发条件似乎很简单,不需本人,用她身上的某个部分替代也可以。——他们曾是结发夫妻,我猜释玺是用的她的头发。”安玉淙道,“总之,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做梦,但是日日做关于释玺的梦,傻子也能觉出不对了,她第二天就意识到是释玺在捣鬼,当天就回去找他,让他不要再这么做了。”
时珣道:“之后释玺就再也没有用这种方法纠缠过我母亲?”
安玉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又道:“你知道天界的阖柳毒是怎么来的吗?”
时珣摇摇头,道:“阖柳是魔界奇毒,解药和这毒本身都被封在魔界禁地深处,而且据说那个封印自上古时期就有了,所以不可能是近几千年流出来的,——我之前一直也奇怪,为什么释玺那边会有这种毒。”
“这种毒第一次出现,是释玺为了逼北昆救自己。”安玉淙道,“说明这种毒那时候就有了。”
时珣思索道:“他为了这毒特地跑了一趟魔界禁地?”
“应该是他之前戕害仙君的时候,为了保险,去魔界禁地取了一些。”安玉淙道,“短时间内全须全尾地从魔界禁地出来的人,只可能是神君或者类神,我可以做到,释玺也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