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点了灯,楚绥进去便从乾坤袖里拿了一大摞公文出来,安子宋见状,道:“啊,不是吧,这么晚了,还要批公文?”
“没办法啊。”楚绥叹道,“这些都是我父亲指名要给我办的。”
“你父亲好烦。”安子宋道,“净拿你我开涮。”
“他气这一阵也就好了,过段时间就忘了。”楚绥道,“没事的。”
“你没事我有事。”安子宋挥手扣住那些公文,道:“就为了这堆公文冷落我?”
楚绥难得见他吃醋,吃的还是这堆公文的醋。
她可怜道:“我也不想冷落你啊,可是为夫做不到啊。”
“哼。”安子宋冷笑道,“跟你的公文老婆过去吧。”
见他真的甩手就走,楚绥忙拉住他,服软道:“我不管公文了好不好?嗯?”
“像我求着你不管了似的。”安子宋不领她的情,仍旧甩开她的手自己往内房走。
他这小性子使得莫名其妙,毕竟安子宋从来也没有在她工作这方面抱怨过半句。但楚绥确实是忙了多日,就有些心虚地跟在他身后,想再解释一下。
可进了内房,安子宋就自己脱了外衫鞋袜,盖上被子便睡了,一点想同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楚绥坐在床边,苦恼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安子宋:“……”
他叹了口气,道:“批你的公文去。”
“不批了,还是你比较重要。”楚绥坐到他旁边,低声道:“我这段时间确实太忙于工作了,……我是想快点在长老阁立足,忙晕了才忘记顾及你的感受……”
安子宋没有说话。
他坐起来,扯了楚绥的发簪,没好气地道:“我的感受?你那黑眼圈都快跟食铁兽一个色了,睡你的觉吧!”
楚绥愣了半晌,道:“你是……你是为了让我进来睡觉?”
“什么?不是你自己进来的?”安子宋恼道,“睡不睡,不睡抱着你的铺盖卷滚外边去。”
楚绥一下扑到他身上,抱着他打了个滚,接着将安子宋抱到自己怀里,安子宋被那被褥缠成了粽子,偏偏楚绥劲儿还不小,安子宋一时挣不开,踹了她一脚,道:“你想闷死我?放开!”
楚绥将那被子抽出来盖在身上,安子宋转了个身,只用后背对着她,楚绥抱着他,低声道:“好啦,我知道是你担心我了……明明你自己心里也乱。”
安子宋不言。
“今日纹缬和府升来找你表忠心,你有些后悔了吧?不过……现在的局势,我想了这许多天,你放弃神位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至于纹缬和府升的助力,你就当做日后崛起的推助。——你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小神君的,你我今年才二十岁,尚年轻,我父亲管得了你一时,他不可能管你一世的,我们慢慢来,慢慢往上走,总会出头的。”
“……”
安子宋闭上眼睛,叹道:“他们说想要助我,就一定会助我?别想这么多了,睡觉吧。”
“嗯。”楚绥道,“我用法术把灯熄了,晚安。”
“嗯。”
屋中骤然暗下来,安子宋默默地望着屋中如水般流淌的黑暗,黑暗和时间从他指尖流过,冰凉又迅速地摩挲着他的心脏。
他到底年轻,滔天的权势说放下就放下,平心而论,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豁达。
毕竟从小到大,支撑他走过来的信念,就是成神后继任东山神,然后光明正大地同楚绥在一起。
因为只要成了东山神,他就能同北昆平分秋色,就再也不用在这段关系中过分顾忌北昆和亓臧。
如今他依旧寄人篱下,虽然楚绥仍旧爱他,可是,这种只靠爱情维持的关系,又能长久到哪里去呢。
早晚有一天楚绥会因为他的无用而心生厌烦的。
安子宋转过身去,伸手抱住了楚绥。
楚绥已经睡着了,她迷迷糊糊地好像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安子宋应了她的梦话,抚了抚她的后背,楚绥就安静地睡着了。
这个东山神他一定要当的,哪怕真的和北昆撕破脸。
时间可以化解一切,那就让时间去化解他和北昆的矛盾吧。
只要被化解的不是他和楚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