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
这是安玉淙第一次把两个徒弟打发下去干活。
美其名曰历练。
那一年,时珣不过十五岁,都未分化。他就和他的大师兄,被南穀嫌弃至极的姜煜,一起被安玉淙微笑着丢到了凡世,叫他们解决一桩悬案。
安玉淙吩咐的地方是一个破落的小村庄,四面环山,只有一条河穿过层层翠峦,无言地通向远方更远的山脉和天空。
山是好山,水是好水,景是好景。
但缺德的是,安玉淙往下扔人的时候,并没有把他们直接扔到小村子里。所以二人看着层层叠叠的青山,愈爬愈绝望。
“这是什么破地方啊?”姜煜爬山爬累了,将外衣脱下来系在腰间方便擦汗,“爬傻了都,师尊不会是觉得这段时间我们偷懒,故意让我们拉练吧?”
下来之前,安玉淙几次叮嘱他们不可御剑,只能人力爬山,否则回来挨罚,所以两个人只能看着江山美景干瞪眼。
时珣道:“不知道,不会吧。”
姜煜鄙夷道:“你怎么下了凡界傻了吧唧的,是离了师尊你是不会直立行走了吗?”
“怎么不会。”时珣怏怏道,“累的。”
“好家伙,难得啊?”姜煜啧啧道,“你也会累?稀奇稀奇。你不是天天早上卯时起来练功读书吗?勤快劲儿哪去了?”
时珣道:“你倒是还有力气损人……不过,再勤快,走了了几百里山路也该泄气了吧。”他停下来,四处张望,看见一块大石头,便跳了上去,四处张望了下,惊喜道:“师兄!那个小村在前面!到了!”
师兄弟两人跨过这个山头,就是一片绚丽的凤仙花。而无边无际的凤仙花尽头,就是躺在群山之央的小村庄。
姜煜欢呼着奔下山,跳进凤仙花海中就往前奔。时珣也随着他跑,结果半路被一块石头绊倒了,在花丛里打了个滚,站起来以后满脸都是粉红色的凤仙花汁。
“哈哈哈哈,时珣,你是不是傻!”
姜煜解下衣服,打了个结,随手向时珣打过去,时珣闪身躲过,笑骂道:“可穿上你衣服吧,都快及冠的人了,就穿着个里衣进村,你看村里那些姐姐们不骂你流氓。”
“我没光着膀子进去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姜煜嘟囔着拾起外袍套上,“师尊又不在,那么多规矩干什么?”
时珣道:“确实,师尊若在,你要是敢脱了衣裳疯跑,他能把你打进刑惩挨鞭子。”
“哎呀,没事。”姜煜揪了根野草,叼在嘴里,“你听话,没被罚过,所以不知道。——师尊对我心肠软,没罚得那么狠过,我不小心把一盆水泼他身上把他淋成落汤鸡那回,师尊也就罚了我十五鞭。朱雀那疯女人才五十鞭起步。”
“都打出经验来了?”时珣和他缓缓向前走,无语道,“还得是师尊脾气好。”
也无怪时珣这么说。
姜煜是天界长老阁大长老八表的独生子,从小娇养惯了,他说一别人不能说二,他跳河别人不能上吊。就连拜安玉淙为师,都是他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用尽了各种熊孩子闹心法子达到的。
所以,进了采芑殿,他也仍旧不老实,上窜下跳揭房瓦。一开始是安玉淙揍,揍到他痛哭流涕,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叫头顶三尺有神明,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子外头有神仙,这才安生了一阵子。后来安玉淙闭关,他就就彻底放飞自我拥抱生活了。采芑殿本就人少,安玉淙立了殿之后又常闭关,之前那刑惩阁除了他也没怎么接待过别人。
然后,镇守南方,安玉淙麾下的朱雀将军看不下去了,开了先例,第一次替天行道地将他打进了刑惩阁。
安玉淙刚刚收姜煜为徒的时候,不过十五岁。而姜煜,也就比安玉淙小了七岁,是个乳臭未干毛小孩子。
但是朱雀,却是货真价实的三千岁老妖精,安玉淙见她都得绕道走。
而姜煜,也就开始了日常挨鞭子的悲惨生活。
思及过往,姜煜感慨万千。
“嗐,本性难移啊。”他道,“不过我觉得,在师尊面前脱衣服还是有耍流氓的嫌疑,死得更惨。”
毕竟,今年,姜煜刚刚分化成了一个带着海风味道信香的乾元。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小村跟前,但奇怪的是,沿着那条歪歪扭扭的土路看过去,竟是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