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监军的手下当然都不是泛泛之辈,万马山庄的人不知如何,面面相觑。
先前戴涉见过了赵襄敏,却又遇到了言老太爷,老太爷因听闻万马山庄的人上门,所以来看究竟,于是陪着过来。
言双凤一看到爷爷来了,这才赶忙过来扶着:“这院子里的雪还没清理妥当呢,您老人家又出来做什么?”
老太爷颤巍巍地向内,道:“人家王庄主大年三十,大老远地跑来,我岂有不见贵客之理?”
王庄主那边儿才吃了亏,正拿言双凤没办法,突然见老太爷出现,又听了这句,便摸了摸发肿又火辣辣的脸:“老太爷,您总算出来了,也别说什么贵客不贵客的,再迟一步,我怕要给你们这姑奶奶活活弄死呢。您看看我这脸!我王某人这一辈子,就没吃过这样的大亏!”
言老太爷方才进来的时候,也听见了厅内两人的吵闹声,如今当面一瞧,却见王庄主左右脸颊上各自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他啧了声,皱眉道:“王庄主,着实对不住,我们这二丫头,从小儿就是性子烈不服管束的,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吧……”
他正要拱手行礼,言双凤叫道:“爷爷!”
“放肆。”老太爷横她:“你还没闹够?”
王庄主却也装模作样地架住了老太爷,道:“您也不必这样,我知道老爷子是最讲究礼数的,小的不懂事……跟您没关系。”
言双凤道:“你说谁不懂事?”
王庄主被她凛凛的眼神扫到,赶忙往言老太爷身边一靠:“老太爷,您评评这个理,今儿是年三十,我亲自带着五百两银子来道谢,你们姑奶奶却给我吃了结结实实两个巴掌,就算昨儿你们庄子的吉祥帮了我们大忙,也不至于这样吧?这不是那什么……什么恩……”
言老太爷不等他说完,便拍拍他的手道:“我明白您想说‘施恩莫忘报’,对不对?”
“对,就是这意思!”王庄主赶紧打蛇随棍上。
言双凤在旁边嗤了声。
老太爷瞅着她,正色道:“凤儿,你们的话我刚才在外头听见了,王庄主说的有道理,那二百匹马咱们不能要。”
“爷爷!”言双凤倒吸一口冷气,虽然知道老太爷有些古板迂腐,但也没想到老人家一出声就是站在王庄主一边:“可是那……”
老太爷举手制止了她:“对于咱们养马的人来说,马儿是咱们的命根子,倘若是叫你把自己家的马儿送出去一半,你能答应?”
言双凤咬住下唇。
老太爷望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这种霸道行径,不是咱们虎啸山庄的做派,咱们也不能占这种伤天害理的便宜。”
“我没有……”言双凤虽伶牙俐齿,但是面对年纪一把的老太爷,她不敢硬跟老人家顶嘴,而只是满腹委屈。
言老太爷又道:“昨儿那场大劫,任凭是谁遇到,都会帮手的,养马的人最不乐意见的就是马儿出事,我问你,假如昨儿你知道马儿的下落,你会不管吗?你会因为王庄主不给你二百匹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五百匹冻死在风雪里吗?”
言双凤将头扭开,她自然有一肚子道理,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她不可能、也不会跟自家的长者顶嘴,绝不可拂逆老人家的面子,这是最起码的礼数跟孝道。
王庄主听得欣喜:“果然不愧是老太爷,最最仁明仗义的!”
言老太爷笑道:“我不过也是将心比心罢了,做事最要紧的是无愧于心。若是昨儿我们的马丢了,想来王庄主自然也是帮着去寻的。”
王庄主的笑容里透出一份尴尬,却忙道:“是是,您说的对。”
旁边,老富贵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伺候了老太爷一辈子,很清楚老太爷的脾气,从老太爷一出现,他就料到会是这个局面。
李顺到底年轻,他皱着眉,显然不太苟同,旁边的苍鹭脸上更是露出一丝冷笑。
戴涉随着老太爷过来,就是想看看情形发展的,没想到言老太爷竟是这样决断的。
虽然说这决定有些太过于“宽仁”相让,近似于滥好人了,但……作为一个长者来说,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足为奇。
正在这时,门口有人道:“一码归一码,岂能混为一谈。”
这声音犹如金石交撞,让人精神一振,言双凤先抬了头。
赵襄敏抬脚走了进来,目光跟她的一对,便看到她的眼圈微红,隐隐地蕴着泪。
她不是个能吃亏肯受气的,唯一给她气受的,便是她最重视的人。
而她这委委屈屈的样子,也着实难得一见,四目相对,赵襄敏竟很想过去,即刻把她揽入怀中轻抚安慰。
言老太爷惊讶地回头:“吉祥?你说什么?你……是觉着我方才所说不对?”
赵襄敏道:“肯不肯救马儿是一回事,但是约定了的又给撕毁,是另一回事。”
他说着扫过地上的大管事,又看向王庄主:“我跟你谈的是买卖,你不必用情义来要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