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涉心中焦急,他哪里是想看马,无非是想看看小魏王罢了,却仍不露痕迹地道:“这一趟出去,又有风雪,恐怕是昨夜那位年纪略大的御马师?”
言双凤笑看了他一眼:“您猜中了,那正是我们庄子里最有经验的富贵爷爷。那些马儿啊,最听他的。”
戴涉含笑:“昨儿我一见那位老先生便知道非同凡响。果然如此。如今这样老资历的御马师是越来越少了,昨日我行经万马山庄,还听他们说,庄子里最欠缺的就是那种老到熟练的马师。”
言双凤扭头:“您去过万马山庄?”
戴涉一笑:“万马山庄名头虽劲,但论起资历底蕴,自然还是虎啸山庄,从昨夜见到姑娘到现在,我想我确实并未来错。”
言双凤见他谈吐风雅,不管是客气也好还是别的,总归是很叫人熨帖,当下笑道:“您过誉了,我们也是今非昔比,只多谢夸奖就是。”
这会儿已经出了门,却见屋外,果然有十几二十匹的马儿跃跃奔腾而出,其中有一匹最为显眼,在冰天雪地之中,仿佛蛟龙腾跃,与众不同。
但戴涉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马上的那道矫健影子,他没法儿形容心中的震惊。
而此时,言双凤却也望着马背上的人影,一身青色棉袍,口鼻处围着灰巾,只有一双清丽明锐的凤眼在外头,正是赵襄敏。
先前老富贵出去放马的时候,乘风通常也会跟着往外跑,但乘风并不肯听老富贵的话,跑着跑着,自个儿就没影了。
它自己乱跑倒也罢了,有几次甚至把庄子里的马儿都带的不见了踪影,起先,老富贵急得要晕死过去,还以为马儿丢失,没法儿交差了,正准备上吊,乘风依旧带领着那几匹马回来了。
老富贵给吓出了心病,所以跟言双凤商议过了,便叫赵襄敏同他们一起出去放马,只为让赵襄敏好生管束着乘风。
而赵襄敏的身子已然好多,双腿也是无碍,言双凤也乐意让他帮手做些事,至少老太爷那边可以搪塞。
马上的人逐渐远去,奇怪的是,赵襄敏并未回头看她。
言双凤有些怅惘地目送,心中想起的却是昨夜的梦境。
如意不知道情形,还以为她是被梦魇住了,只有言双凤心知肚明,她确实是“梦”,只不过是有点儿过于春意盎然的梦。
越是细想,梦的种种清晰之处浮现心头,令她脸红心跳,却又暗暗惊骇。
这些日子言双凤确实时不时地胡思乱想,昨夜又喝了点儿酒,难不成是因为这个,才做了这种荒唐之极的梦?
梦境中那个银甲红衣的少年,自是赵襄敏。
言双凤自诩从没见过他身着兵甲的样子……怎么会梦见这般打扮?确实她挺喜欢当兵的,或者是因为听赵襄敏说了他是斥候,故而生出幻觉?
可是,最让言双凤茫然失笑的是,梦境中赵襄敏跟她之间的“相处”。
她竟然是被“欺压”的那个,就算是不着边际的春梦,也太过离谱了。
言双凤觉着,就算是两人把那梦境成真,那么欺负人的那个,也得是她,事实上从把“吉祥”救回来直到现在,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她横行霸道似的,这个,如意跟周婆子等可也是有目共睹。
还是如意无心的一句话提醒了言双凤,如意因怕她被梦吓住,便安抚道:“娘子别在意那些,多半是年下太过忙碌了,才做了梦,而且我听说,梦都是相反的……所以就算梦见了坏的东西,那其实是好的。”
言双凤琢磨那句“梦都是相反的”,仿佛得了解释,心里也稍稍地平复。
对啊,确实是这个道理,正是因为平日里她太过欺负赵襄敏了,所以在梦里,两个人的角色才会对调过来。
想通了这个,言双凤心想……或者,以后该对赵襄敏好一点儿,免得做梦的时候,被欺负的太狠。
言双凤望着赵襄敏策马离开,脸上稍微多了一抹天然的红。
戴涉在旁边看着那明明该是身在九霄的人物,居然被贬去牧马,他只觉着这山庄门外的寒气,几乎要封住他的七窍,让他立毙当场。
还是言双凤先回过神:“戴掌柜的,您觉着我们山庄的这些马儿怎么样?”
戴涉幽幽地收回目光,如果言双凤懂他,就会看出他眸子里的绝望跟无奈,可惜她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