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站起身说道:“我去找几件干净的衣服。”他在沙滩上踩出来一串深深的脚印。
顾承铎一睁眼便是聂存的脸,他在顾存死去的时候没有哭,吃了罗红霉素缓释胶囊和甲氧那明被顾启峰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没有哭,知道聂存逃婚的时候没有哭,义无反顾走进海里的时候也没有哭。
可是此刻看到聂存的眼睛,他突然流下了一行眼泪。
聂存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
他才这么年轻,可是眼神却已经这样黯淡了。
“小存,你不该救我。”
聂存轻轻的摇头:“我很累,已经承受不住一个生命的重量了,我不想让你的死亡沉甸甸的压在我心上,让我永远不能解脱。”
顾承铎闭上眼:“我很想为你做些事情,现在才发现我怎么做都是错的,一开始就错了。”
聂存说道:“没有什么对与错,以后各自安好,不要做这种傻事了。”
顾承铎脸色惨白,虚弱的咳了一声后又露出了那种讥讽的冷笑:“各自安好?只要我活着,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抢夺你,我会永远纠缠你,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无论你和谁在一起,我都会破坏你的家庭,不遗余力的铲除掉拥有你的人,甚至会用极端的手段占有你,这就是我的本性,改不了的,除非我死了。”
聂存看着他,他的眼神平静又漠然,让顾承铎心如刀割,聂存缓缓张开了自己的手指,他的指甲是淡粉色,非常漂亮。
“我被绑架的时候被他们用钳子拔下了十个指甲,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活下去,要好好活着,不然对不起努力熬过的那些日子。”
他平淡而没有感情的语气似乎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聂存抬眸看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顾承铎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他,他的睫毛被海水打湿,湿漉漉的发丝贴着额头,他仿佛从神坛上跌下,没了往日里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距离感,突然变得凄惨零落,他的眼神里充满绝望,绝望中有一丝恳求,似乎是乞求聂存不要再说下去。
聂存说道:“她看到了我身上那些痕迹,知道我因为医药费跟了时锋镝,从医院十二楼跳下去了。”
顾承铎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聂存想起了前尘往事,对顾承铎说道:“我其实没有那么善良,接近你只是为了完成一件事,甚至我一开始面对你时还有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我当年年纪小,一个16岁的少年,总有一点中二心思,以为能拯救世界,等到26岁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谁也拯救不了,连生存都很艰难,所以我现在面对你会觉得自己幼稚又可笑。”
顾承铎眼中又流出一行眼泪,聂存用指尖拭去他的泪水。顾承铎抓住了他的手,手腕上戴的那根紫色发绳露了出来,下面垂着一个小兔子吊坠。
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时过境迁,剩下的也只有这根褪了色的发绳了。
年少的顾存一直很喜欢顾承铎的手,他的手白皙修长,指甲盖不是男生里常见的方形,而是女孩子都羡慕的鹅卵石形状,他的指尖非常好看,有种冷淡的性感,又有男人味又很秀气。
上自习课时聂存总喜欢在校服底下拉着他的手,怀着一种隐秘而窃喜的心情,一点点摸过他的手背和指腹,将顾承铎手心的掌纹都铭记于心。
聂存握着他的手,把他手上的小兔子发绳取了下来,顾承铎红着眼眶看着他,声音嘶哑:“连这个都不想留给我?”
这根小兔子发绳是聂存在高三那年送他的。
那时候聂存16岁,顾承铎比他大三岁,相较面容稚嫩青涩的聂存,19岁的顾承铎已经是一个长身玉立招蜂引蝶的俊美青年了。
他气质冷漠,惜字如金,高中三年几乎没笑过,是潍城一中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即使是学业繁忙的高三,他的情书和巧克力也从来没有断过,有些情书还是那些追求者拜托聂存带给他的。
他们俩是悄悄的谈恋爱,别人都不知道高冷的顾承铎有了男朋友。
聂存一连好几天都不开心,他初次恋爱占有欲很强,不愿意让别人觊觎他的男朋友。
他苦恼的想了很久,接连数日的冥思苦想下终于灵机一动,买了两根女孩子扎头发用的发绳。
一根是紫色,下面垂着个小兔子吊坠。
一根是蓝色,下面垂着一个粉色的爱心。
他把发绳递到顾承铎面前让他选,顾承铎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写卷子。
聂存拽着他的校服袖子晃来晃去,在旁边撒娇甩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