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清早的,妹妹怎么来了?”
黛玉起身迎了一下,然后跟沈鼎一块儿在桌边坐下,“听说冠玉哥哥一早就去找席先生,我有些好奇,就过来坐坐。”
“这话不老实,”沈鼎笑着看她一眼,“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去找席先生吧?”
黛玉冲他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冠玉哥哥。”
沈鼎喝了口热茶,驱了身上的寒气,才道,“我就是闲着没事,去问候一下先生,”他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林家宽仁归宽仁,但也不能让人觉得好欺负。”
黛玉才不信他的鬼话,“冠玉哥哥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席先生年事已高,可别气坏了。”
她爹娘都觉得沈鼎温厚谦和,弟弟也觉得沈鼎是人中君子,只有黛玉知道沈鼎的真性情,因为沈鼎从未在她面前遮掩过。
千言万语,都可以用一句话来总结。
沈鼎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妹妹这是说哪里话?虽然先生只是收钱来教我们念书的西宾,可怎么也算得上半个老师,我怎么会对老师不敬?”沈鼎浅笑道。
“你都跟席先生说了什么?”
沈鼎又倒了杯茶,递给黛玉,“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先生,这林府没有人要强留他,先生若是执意辞馆,自去便是。”
若是席宜春不怕那权贵找麻烦的话。
既然辞馆,就跟林家没关系了,林家自然不会再庇护他。
见沈鼎不肯详说,黛玉就知道肯定有猫腻,但她也不可能去向席宜春打听,只能作罢。
闲聊了一会儿,黛玉便提出要去看林璋。
“我也去吧。”沈鼎道。
黛玉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就一道去了正院。
过了两日,席宜春要辞馆的事儿,却没了下文。
这日从衙门回来的林如海听贾敏说席宜春不走了,不免惊奇。
林如海让人把沈鼎叫来,一问,沈鼎也不隐瞒,实话实说。
“……”林如海嘴角抽了抽,“从前不知道你这般牙尖嘴利。”
沈鼎扬起眉,“老师过奖了。”
“你以为我在夸你吗?”林如海好气又好笑。
沈鼎嬉皮笑脸的道,“老师,这席宜春当日家里得罪权贵,是老师出面庇护,他才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如今老师遇到麻烦,他就想抽身,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也就是顺手帮一把,没想过要他报答,”林如海心里虽然有些不好受,但到底心善,“何况这盐政之乱,关系网错综复杂,牵连甚广,就连我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他不过是个举人,不想被卷进这纷争里,也是情有可原。”
“若只是想辞馆,我自然不会强留他,强扭的瓜不甜,可他这分明是落井下石。”沈鼎哼道。
当日林家聘西宾,应聘者众多,连二甲进士也有两个,只是这两个都是做过官革职的,原因也不太光彩,林如海便没考虑。
席宜春的那个旧友,跟林如海也有些交情,便选了席宜春。
还真当这西宾的位置非席宜春不可吗?
没这种事。
倒是席宜春凭着林家西宾这个关系,保住了家产,还恢复了被那权贵折腾掉的元气。
说到底,这‘买卖’还是席宜春占的便宜更多些。
“旁人落井下石,是旁人的错,可我却不能施恩图报。”林如海认真的道,“冠玉,记住,任何时候,做人做事都要有底线。”
这也是林如海不阻拦席宜春辞馆的原因。
就算席宜春不妥,可整顿盐务闹出来的事,本就是他的事,席宜春是被牵连进来的,就算他人品不好,也不能忽略这个事实。
席宜春要走,他自然不会挽留。
他自己都不知道扬州的盐政还能不能掰过来,一旦失败,他也是家破人亡的下场,又怎好叫别人跟他一起送死?即便这个人品行败坏,他也不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