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猊没用树枝戳中鱼。
他偏过脸,视线投在蹲在水边的少年身上。
灵稚乌眉弯弯,笑容刚起,察觉被萧猊发现了,又自认为把突如其来的雀跃建立在萧猊的失败上不好,于是赧然地压下嘴角和眉梢,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萧猊没有戳中鱼他为何想笑。
萧猊返身而行,走到灵稚身前。
“要不要下来。”
灵稚缩起膝盖,摇头。
萧猊轻握灵稚的手腕,他掌心里沾着清凉水珠,许是被凉到了,这截雪白细长的手腕微微一抖。
萧猊黑发垂落一绺,风吹了直接往灵稚脸上拂。
灵稚抬手拨开,前不久才压下心里头那股无名的鼓噪此刻再次浮起。
萧猊似乎只是回来和他面对面的说说话,继续拿起树枝去叉鱼。
半晌,灵稚垂眼盯着微微摇晃的水波,闷声道:“我来帮忙。”
他摘去鞋袜试探地准备踩下水,萧猊却道:“等等。”
灵稚不解,萧猊道:“入水前最好先活动活动筋骨。”
又说:“用些水在腿上拍打,若水太凉,下水以后容易抽筋。”
灵稚“哦”一声,玉白的双足抬起放下,反复地踢踢踏踏。
萧猊忍俊不禁,灵稚耳根微烫,说什么都不肯再动。
他欲弯腰用手接一点水,萧猊走到他身旁,说道:“不能敷衍了事,若手脚活动不充分,下了水受苦的可是自己。”
灵稚想说水浅又不碍事,萧猊掌心鞠起些水沿灵稚的小腿轻轻拍打,边拍边说:“你看我方才活动筋骨时可有敷衍了事。”
灵稚一想,摇头。
但他看着萧猊,轻声辩驳:“可我没有笑话你。”
萧猊道:“我并非嘲笑你。”
话一顿:“方才见你动作可爱,甚为心喜。”
灵稚这会儿不“哦”也不点头,他后退小两步胡乱踢了踢,觉得够了,拿起树枝跑到另外一侧下水。
水深只及腿肚,他走了走,确定没有什么可怕的,便背过身,日光照射下的耳廓红了一圈,他催促道:“你快去另一头,鱼都要跑光了。”
萧猊望着那两只在日光底无处遁行的红耳朵,柔情四溢,但在此刻给灵稚保留了一份得体的包容。
他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说出来只怕灵稚跑回洞里不肯理他。
金乌将要悬在正空,萧猊让灵稚上岸,他捕得四尾鱼,灵稚神色闪过几分不甘和气馁,举着空荡荡的树杈悻悻走回岸边坐好。
萧猊从附近拾取一些柴火和酸甜的浆果,两人临水盘坐,升火烤鱼。
萧猊翻动鱼身,涂抹果浆,询问灵稚口味要偏酸一点还是甜一点。
灵稚有件事疑惑了很久,唇动了动,终于忍不住问:“萧猊,你为何什么都会呢?”
萧猊身份尊贵荣华,理应这些凡尘俗事都不会才是,可他分明游刃有余,仿佛一个隐居在世外淡泊明志的高人。
他话问完立刻后悔,好奇别人的私事可以,但冒然打听却极为无理。
萧猊嘴角噙笑,看着他说道:“给你放甜一点?”
丝毫没有恼怒的迹象,目光一闪,溢出叹息。
“我是西洲人,刚出生那年西洲才打完仗,战乱后的十年西洲民不聊生,未被师父收养时,我作为奴隶几乎辗转在西洲各地被贩卖了一轮。当时为了活下来什么都学,这些小手段,不过是生存的一点傍身之技。”
灵稚“啊”一声,突然不知道如何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