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存只好一个人去潍城。
聂存在这个世界的母亲名字叫做姜慧,美艳高傲,喜欢穿红色旗袍。
她常常牵着顾存的手,穿着红色旗袍和细高跟鞋,陪顾存在美术馆里看画。
她耐心的听顾存给她讲阴影和透视,色彩与线条,还有抽象派和写实派,虽然她一点都不懂这些。
她去世之前依旧美丽,每天都会坐在镜子前化妆。那时候他们已经用不起昂贵的化妆品了,她画眉的眉笔一块钱一支,聂存看着难受,省吃俭用给她买了一根200块钱的大牌眉笔。
那根眉笔没有用完,只用了一半她就去世了。
潍城还是三年前的样子,没有多少改变,这里四季如春,街道两旁的垂柳树青翠欲滴,街道上的人们穿着清凉,女孩们打着漂亮的遮阳伞,牵着手从聂存面前走过。
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成群的走进奶茶店,再捧着奶茶成群的出来。
潍城一中也没有变,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熟悉的蓝白校服,熟悉的拱形大门,教学楼高高矗立,蓝天白云下,学生们捧着书本悠闲的走过操场。
聂存一行人去月亮湾快餐店吃饭,蒋子云和他坐一桌,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蒋子云看着窗外,感叹道:“我当年也在潍城一中念过书。”
聂存:“你是潍城人?”
蒋子云收回目光,看着聂存说道:“岂止是潍城人,我和顾存同一届,他在一班,我在十二班。”
聂存没在记忆中找到蒋子云,笑着说道:“那时候顾存应该不认识你吧。”
蒋子云拄着下巴,目露遗憾:“当然不认识了,一班是尖子班,十二班只是普通班,两个班格隔了一个楼层呢。”
“你别笑话我啊,我也不是故意在你面前提前顾存,就是没忍住,觉得挺可惜的。”
聂存问道:“可惜什么?”
蒋子云指着窗外:“那时候这还没有月亮湾,这里是一家书店,我高三的时候在这里买书,站在窗子前看目录,顾存正好从我面前路过。”
聂存神色古怪的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蒋子云的小圆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敲了敲桌子说道:“你瞎说什么呢,我可是直的。”
“我不是喜欢顾存,我的意思是那种美好的事物,能让人记住很久,让人难忘。”
聂存有点自我怀疑,他真不觉得自己哪里美好,特别疑惑的问道:“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么?”
“怎么就夸张了,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夸张,他当时和顾承铎天天在一块,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潍城一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蒋子云这番夸奖让聂存很尴尬,准确来说,他经常在年级前五名上下徘徊,只是考年级第二的次数比较多而已。
蒋子云说着说着就开骂了:“顾存脑子好使,成绩好家境好,人也好,但我真的想不通,你说他怎么家看上顾承铎了呢!”
聂存嘴里的鸡块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好半天才咽下去。
蒋子云激愤难平:“顾承铎现在功成名就,他高中的时候可不是那样,他穷的连饭都吃不起,只能在食堂里啃馒头吃咸菜,衣服是破的,鞋子是破的,整个潍城一中找不出比他更寒酸的人,只有一张脸还能看。”
“顾存倒是好心去送温暖,哪知道这是引狼入室,顾承铎跟顾存交好,去顾存家悄悄拿到了顾启峰的头发,一张亲子鉴定就把顾存给毁了。”
蒋子云一脸郁闷,说着说着就难过起来,难受的拍了两下桌子。
聂存没想到自己还能从蒋子云口中听到自己的前尘往事,他其实没有那么善良,接近顾承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甚至一开始还有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一个16岁的少年,总有一点中二心思,以为能拯救世界,等到26岁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谁也拯救不了,连生存都很艰难。
聂存喝了一口果汁,对曾经的事情已经释然,安慰一脸难受的蒋子云:“如果顾存活着,也早就不在意曾经的事情了。人都要向前看,不能总是沉湎过去。”
蒋子云摇头,苦笑道:“他在意也没用,大象踩断了一只蚂蚁的腿,你说大象会和蚂蚁道歉么,不在意倒是更好一点,人就得想开。”
蒋子云说的太现实,像一个巴掌扇到聂存脸上,让他的脸火辣辣的疼。
他一直都跟自己说不要在意,抱着宽容的心态面对过去的人和事。
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就算真的在意也不能怎样,只是被迫宽容罢了。
披着一层宽容大度的皮,掩盖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他只是一个会画画的平凡人,就像一只无害的食草系小兔子,却一不小心踏入了肉食动物的世界。
因为他弱小,没有獠牙和利爪,所以注定要被他们开膛破肚,剖心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