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
墨竹住了口,面上的神色仍旧有些不平。裴七公子被冻得瑟瑟发抖,平素性情又是个粗神经,自然还不曾反应过来墨竹这个小丫鬟方才对自己直呼大名的僭越。
此时望见林鸾顿住脚步,他一喜,以为自己的劝说有效,正待继续游说,却忽然听身侧的林鸾开口问道:“救我的那位小郎君,是安平王殿下?”
闻言,裴七公子颔了下首,回答道:“是啊。”
他以为林鸾是对自己那个人见人爱的表弟感兴趣,毕竟今日是萧决救了她。
可是谁料,身侧的小姑娘在问罢那个问题之后,便又一言不发起来。
原本有许多关于萧决的话要说的裴七公子一时寻不到言语的由头,被噎得好不辛苦。
“林二姑娘……”
踌躇许久,裴七公子厚着面皮笑了一下,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林鸾望着这个一直跟随在身侧,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意的小郎君,无声地叹息一声,顿住脚步,语气稍显无奈道:“我回去之后,不会告状的,裴七公子,你可以走了。”
不曾料想沉默少言的林鸾,竟会这般容易说话,裴七公子闻言,自是大喜过望。
他笑着抱了下拳,感激道:“林二姑娘,你可真义气,跟我那些一点小事便爱告状的表弟表妹半分都不一样。你尽管放心罢,今后倘若有人敢再欺负你,你只管报出我裴应的名字,说我是你阿兄,他们肯定吓得不敢再招惹你了。”
墨竹闻言,忍不住嘀咕道:“欺负我们家姑娘的,也便只有你一个罢了……”
裴七公子听到墨竹的低声埋怨,略显赧然地摸了下鼻尖。
林鸾愈加无奈地看了眼墨竹,示意她噤声,旋即望向裴七公子,神色鲜少认真地说道:“裴七公子,我有阿兄,便不劳烦你了,你还是快些回去罢,小心着凉。”
说罢,林鸾对着裴七公子笑了一下,然后福了福身,盈盈一拜。
她的原意是一笑泯恩仇,表示她真的已然不在意今日之事,回去亦不会向长辈们告状,希望裴七公子莫要再继续跟着她。
但裴七公子望着她虽然稚气未脱,但却已现动人之姿的清艳面容,与她莞尔一笑时明眸善睐的温柔模样,竟一时看得愣在了原处。
待到他回过神来,面前的林鸾已然起身,抬步离去。
裴七公子望着她纤瘦秀致,袅娜娉婷的身影,莫名觉得生起些黯然失落的情绪来。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的小郎君忍了忍,终是忍不住望着林鸾离去的背影,扬声说道:“那……那,便是我不做你的阿兄,亦可以保护你,教旁人都不敢欺负你的。今后遇到坏人尽管来裴府找我,我定会帮你打跑坏人的,我保证!”
渐行渐远的小姑娘却并不曾回首,她只是扬起一只胳膊来,摆了两下,好似是在教他快些回去,又好似是在无声同他告别。
望着林鸾的背影于宫墙的拐角处消失,裴七公子忽然傻乐了一下,耳朵亦有点热。
微寒的春风拂过,他身上衣衫尽湿,忍不住忽地打了个喷嚏,全身上下刺骨的寒冷一下子复苏回来。
裴七公子方才回过神来,打着寒战快步跑开。
平素安静沉默,不易被人察觉到的伯宁侯府林二姑娘,与人见人爱的安平王殿下,被娇纵惯了的混世魔王裴七公子,渐渐地成了要好的玩伴。
陈美人艳羡林鸾能入看着待人和煦,实则骨子里透着些疏离与距离感的安平王殿下的眼,又恼自己的女儿庆淑公主亦是与安平王殿下,裴七公子同龄,却彼此总玩不到一起去,想拉近关系,培养感情都无从寻找契机。
心堵的时候,她总会说些挑拨离间的话。便如今日,望见已是小大人模样的安平王殿下手中捧着一只养着肥美锦鲤的琉璃小鱼缸,显然是要去寻快要入宫的林家那小姑娘献殷勤,陈美人忽地笑了一声。
她以帕掩口,状似无意地笑道:“林二姑娘这般缄默的性子,旁人不知情的,皆以为她是个小哑巴呢。也就是安平王殿下比我们这些人有面子,能得林二姑娘的青眼,与她常常在一处谈天说地,叽叽喳喳。便是不晓得将来林二姑娘长大了,嫁人之后,与她婆家的人相处难不成亦是这般寡言少语。亦不晓得,到时候林二姑娘该怎么与安平王殿下相处……”
陈美人的本意是含沙影射林鸾见人下菜碟,同安平王殿下交好只是缘于他天潢贵胄的身份。
可是萧决闻言,却停住了脚步,略微诧异地挑眉,望着陈美人,回答道:“什么怎么相处?便如现在这般,不就好了。”
听到萧决如此坦荡的回答,陈美人不禁愈发皮笑肉不笑,只听她略显讥嘲地笑道:“殿下说得轻巧,只是林二姑娘本便父母早逝,又无亲生的兄姐帮扶,倘若将来成婚之后,她还与您这般交好,她的夫婿与婆家人不敢诘责您,还不敢刁难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弱女子吗?”
闻言,萧决站在原处,怀里抱着琉璃小鱼缸,默默思量了一瞬。
片刻之后,他忽地笑了起来,俊朗面容上的笑意温然,唇畔的梨涡浅浅,虽然眉目之间的稚气未脱,但一字一句,却诚恳认真,掷地有声。
只见他笑着颔首道:“那本王娶阿鸾做王妃不就是了,母后常年吃斋念佛,最是菩萨心肠,肯定不会刁难阿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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