鹂儿
见她说的半点不差,只当审刑院早就细细调查过,也不敢反驳,只得道:“但乔娘子过得很不开心。她长年在小佛堂礼佛,却还是抑郁寡欢,有几次我还听到她躲在里面哭。”
阿榆依然笑着,声音却异常地冷淡,“哦,那的确是……很不开心。”
鹂儿莫名从她淡淡的语调中听出一丝杀气,不觉颤了下。
钱少坤忙揽了揽她的肩,不满地皱眉,“秦小娘子,你莫忘了,鹂儿是安娘子派过去,乔娘子跟她不对付,又怎会信任鹂儿?便有什么要紧的事,也不会告诉她。鹂儿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眼看着年纪渐长,遇到投契男子,相许终身脱身而去,这不是情理之中?”
阿榆故作失惊,“我倒是忘了,郦娘子其实算作是安娘子的人。”
鹂儿听得这话,却有些着忙,立刻道:“我不是安娘子的人。若真是心腹之人,又怎会打发到那种冷清庄子上去?说是派去侍奉乔娘子,其实是看太夫人和鲍学士待见我,不希望我留在府上罢了……乔娘子回去侍疾,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回府。天可怜见,叫我遇上了郎君。”
她又深情地看向钱少坤。
钱少坤揽着她,神情更见怜惜,那眼神缠绵腻味得让人目瞪口呆。
鹂儿说得极明白,安娘子是看她妖媚讨喜,怕她入了鲍廉的眼,才将她远远发配到她庄子上去。她离开鲍府出嫁的确不能算是巧合,而是她一
直寻找的机会,——她不想留在府上被安四娘猜忌,也不想回庄子荒废好光阴,所以一回府就在寻找离开的机会,——没有机会,便创造机会。
于是,她成了钱少坤的妾。
一切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鹂儿连这些“苦衷”都说了出来,更显得十分地配合坦白。
钱少坤便看向三人,“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沈惟清看了眼鹂儿,缓缓道:“郦娘子要不要再想想,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
鹂儿那双顾盼含情的眸子便涌上了泪珠,哽咽道:“沈郎君希望我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说。”
额……
沈惟清、韩平北对视一眼,忽觉得花绯然那种豪爽大气的女子,安拂风那种高冷骄傲的女子,似乎都比这种娇滴滴仿若眼泪做的女子容易相处。她甚至都不需要多说什么,那厢钱少坤已愠怒地看向三人,——连他们自己也觉得,逼迫这么个无辜的柔弱娘子,是不是有点过了。
韩平北向沈惟清打个眼色,打算先离开时,阿榆又笑盈盈说话了,依然带着先前那种不动声色的恶毒。
她道:“郦娘子哭起来真是好看,我见犹怜。不知那些绑匪啊,强盗什么的,看了郦娘子的眼泪,会不会软了心肠,改恶从善。”
鹂儿正拿帕子拭泪,闻言手指猛地抖了抖。
这一抖,不仅三人看见,连钱少坤也发现了,似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安地凝视怀中的爱
妾。
阿榆若无其事地拍拍鹂儿的肩,笑道:“说来最惨的还是我,一家人都被烧成了枯骨,所以我对这些绑匪最厌恶不过。昨天我还跟绑我的那绑匪说呢,别挡我的道,别拦我报仇。拦我的,都是我仇人。我会,一寸一寸剔了他的骨,再把他的骨头烧成灰,扬了!”
园中阳光正好,韶光明媚,眼看又快立夏,正是和暖舒适的时节。可这小娘子含着笑,一字一字说着时,周围的空气都似陡地冷了。
几个男子看着她,莫名地觉出了寒意森然;而被她搭着肩的鹂儿,竟是汗毛倒竖,哆嗦着一时不敢动。
阿榆和气地笑,“再想想吧,指不定,郦娘子能想出些该想到的。对了,跟你母亲问好。小心,别吃错了药,把活路给走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