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岳听出他是跟着阿榆称呼自己,面具下的眼皮跳了跳,方淡淡道:“且让她缓缓,明日再说吧!”
“明日?”沈惟清看了看那扇再度掩上的门,忍不住地焦虑,“她的情况并不好,我想请医官过来看下。”
凌岳道:“她不愿。”
沈惟清道:“事关她的身体,她不愿,凌叔难道就依她?”
凌岳皱眉,眸子瞬间冷下去,淡漠地盯着沈惟清。
面具遮
去了他损毁的容貌,但他那双眼睛久历岁月和鲜血的打磨,早已凌锐如刀,不经意间便有杀机隐隐,令人胆寒。若是寻常人被他这般逼视,早该心悸得抬不起头。但沈惟清并无惧色,平静地直视他的眼睛,并无半分退缩之意。
凌岳看了他片刻,退了一步,低声道:“你跟我来。”
沈惟清迅速跟着他离开,——都是仗着轻功逾墙而去,飞快消失于渐沉的暮色中。
阿涂这才松了口气,抹着额上的汗,嘀咕道:“怎么回事?刚刚我居然觉得,他们很快会打起来!”
安拂风同样背脊紧绷,手足发凉。她难得赞成阿涂的意见,叹道:“你感觉得没错,刚那一瞬,那个凌叔……身上有杀机。”
可沈惟清只是想为阿榆请医官,为何会引动他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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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拂风等想不通,沈惟清同样想不通。但凌岳能在阿榆陷入绝境时不离不弃守护着她,沈惟清自然不愿得罪他。
他跟随凌岳跃入附近一处荒林,看凌岳顿足,他又上前,郑重行了一礼,解释道:“凌叔,我只想帮阿榆。”
凌岳淡淡道:“若非如此,即便你是沈相嫡孙,秦家女婿,我也会将你片作鱼脍。”
显然,先前他们在院中的聊天声音虽不高,却瞒不过凌岳的耳朵。
沈惟清也不在意,微笑道:“若我辜负阿榆,便劳烦凌叔将我片作鱼脍吧!”
凌岳便不说话了。
在他心里,他家小
娘子最尊贵最要紧,沈惟清根本没资格强行迫她就医或安排其他事宜,——哪怕他是为了她好。
可沈惟清跟阿榆其实并无任何关系,将二人扯到一起的唯一原因,是秦家,是沈惟清和秦藜的婚约。
他不能确定沈惟清待小娘子是否真心,但能确定小娘子待沈惟清绝对假意。沈惟清或许不会辜负阿榆,但阿榆一定会辜负他。阿榆做的一切,只是希望失去所有的秦藜能重新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园,一个疼爱她的夫婿。
沈惟清见凌岳飘开目光,紧跟着劝道:“想来凌叔比我更清楚,阿榆不仅身上有旧伤难愈,情绪也不太对。只是平时压抑得较深,我们注意不到罢了。若寻来大夫仔细医治,我等再时常劝慰,天长日久,应该会有好转。”
“天长日久……”
凌岳神情微动。
鉴于他家小娘子既渣且作,极不靠谱,他终于道:“沈郎君,你当明白,任何一个在地狱里煎熬过,受尽苦楚才爬出来的人,心境都会出问题。相比她心底的怨恨和戾气,那身旧伤反而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