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清,君子修德,端方处世,自当一言九鼎!四十年一诺,岂是玩笑!她就是你的妻子。这辈子,你不许负她。若敢不娶她,或欺凌她,我打断你的腿!”
沈惟清眸光微微一闪,沉默。
阿榆反其道而行,不说想嫁,而说不嫁,却硬生生让人看到了一个贤孝坚强的秦家遗女。别说念旧情的老祖父,连刚认识的安拂风都红了眼圈,不知该怎样保护她,疼惜她。
于是,阿榆再怎么说不嫁,都被认作是他沈惟清的未婚妻了。
这样的小娘子,他未必不被打动,但他更相信他的直觉。
他在审刑院已有两年,办的案,见的人,不可谓不多。他那超乎寻常的直觉,从没出过错。
直觉告诉他,秦小娘子在撒谎,秦小娘子绝不是简单的秦家遗女。
可他如果敢说,这阿榆满口谎言,演戏演得把旁人都带得入了戏,安拂风能拔剑砍他,老祖父这会儿就能打断他的腿。
素日里嘻嘻哈哈言笑无忌的老祖父,真的动怒时,别说他,就是他父亲回来也扛不住。
他的鼻尖似闻到一阵花香,冷冽细微,却不容忽视,不容抗拒。
目光转过,他看到了地上掉落的两朵木香花。
秦小娘子走了,但她的气息,只怕会在沈府长长久久地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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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回到食店时已近傍晚。
阿涂靠正坐在柜台边数铜钱,忽见她沉着脸进了铺子,周身冷意森森,
顿时打了个寒噤,睡意跑得一干二净。
他忙殷勤地上前相迎,笑着招呼:“小娘子,可还顺利?”
阿榆拂了拂鬓间散发,微微笑道:“我做的菜,自然是好吃的。但我的菜,也没那么好吃。”
她虽笑着,言语间却似掺了冰碴子,听着说不出的瘆人。她抓起午间捣了一半的香料,用力捣着,凶悍地像在捣着谁的脑袋。
阿涂不敢接话,陪笑道:“小娘子心里有数就好。”
阿榆道:“我自然心里有数。准备准备吧,下面你得替我守着食店。我要进审刑院。”
“审……审什么?”
“审刑院。进了审刑院,我才有机会查秦家的案子,还有……我要查当年的那些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可你怎么进得了审刑院?你一个女儿家,凭什么啊?”
“就凭沈家不会放任秦家人冤死火海,就凭秦家女一定会嫁入沈家。”
阿榆笑意微微,却斩钉截铁。阿涂却惊得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小娘子,还、还真嫁?沈惟清是审刑院办案的官,你是拦路打劫的贼!你不但想进审刑院,还想嫁给每天想抓你的人吗?”
阿榆瞅他,像瞅着个傻子,“拦路打劫?我劫谁了?柴大郎他们是自己送我的钱,至于你……我打劫过你吗?”
阿涂惊得一哆嗦:“没、没有!当然没有!是柴大郎他们打劫了我,小娘子救了我!对,小娘子是我救命恩人,所以我才
自愿卖身三年,为小娘子鞍前马后!”
只是这么着一转手,他的钱财就名正言顺成了小娘子的,还得报小娘子的救命之恩。
阿涂看看手边几十个铜钱,想想当日鲜衣怒马金银满怀的日子,一时凌乱。
阿榆却抬头看了看天色,气定神闲地说道:“沈老答应的事,应该很快能办妥。今日是来不及了,明天应该会有准信吧?我得收拾收拾,准备去审刑院了!以后天天对着沈惟清那个矫情鬼,也真是……麻烦!”
阿榆一时笑一时愁地盘算,阿涂默默缩了脖子装鹌鹑,不敢接话。
他家小娘子似乎很讨厌沈家郎君,可为何又想着要嫁给他?
小娘子的心思,他实在猜不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