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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启承佑九年,初春,简淮宁又带着她的亲兵侍卫们,南下走了一趟,去替二哥……送人。
简淮宁将美人姐姐送到江南,给她留了足够她生活的地契,房契,身契,傍身的钱财,忠心的奴仆。
二哥给她留的护卫虽然也就是几个人,但断臂跛腿、面目狰狞的西北老兵,足以吓唬住旁人了。
简家幺妹勉强笑了笑,说着违心的话:“二哥说了,你先安心在江南住着,他打完胜仗就来接你。”
“若是他真觉得他能赢……”美人姐姐落下泪来,“他便不会叫你送我走,也不会不敢亲自来和我说。”
简淮宁无言以对,只能替二哥接过美人姐姐一路给他绣的染满泪水的荷包。
荷包上绣着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亭亭玉立。
荷包里,装着她做荷花酥的方子。
“他要是想吃了,让他找人给他做。”美人姐姐垂泪说道。
美人姐姐以前是不轻易做这道糕点的,总得要二哥受了伤,才会为他洗手做一回羹汤。
但美人姐姐也从来不会教别人做给二哥吃。
这独门方子,据说是美人姐姐早已去世的娘留给她的,不知道有些什么不同,反正做出来格外香甜好吃。
荷包简淮宁没拆开,她带回了西北淮城,交给二哥。
二哥收下绣着荷花的荷包后,没吱声。
但他也没有把方子交给厨房,找别人给他做荷花酥。
如今二哥的脸上,已经再找不出一丝丝当年又皮又野,爱胡说八道,爱上蹿下跳的影子了。
……
大启承佑九年,秋末,游牧再次来犯。
二哥领兵出征,将军府空空荡荡,只剩下幺妹和她的娃娃军。
立冬后第三日,淮城面朝西北方的城门处,迎来了强弩之末的斥候。
斥候浑身是血,近乎滚下战马,声嘶力竭,断断续续地道:“我军于陵漠山脚下……力战胡人王庭,敌军主力溃散,只我军将士们……也无人生还……玉石俱焚……少将军他也……”
自二哥出征,简淮宁日日夜夜守在城墙上,吃在城墙上,睡在城墙上。
如今她那颗悬着的心,在看到斥候滚下马的那一刻,听到斥候报信的那一刻,都近乎停止了跳动。
自父亲阵亡,简家军精锐尽丧,胡人王庭主力以为淮城已是囊中之物,轻敌冒进。
不料简家军一次比一次打得残,仗却也一次比一次打得惨。
他们拼完了简家的大将军和他带着的精锐,还有简家的大儿子,带着城内剩下的简家军守城。
没有精锐,靠着上次大战没有出征的那些本领平常的普通士兵,简家的大儿子生生又拖了一年。
最后轮到简家的二郎上阵。
打仗时一照面,胡人王庭就知道简家军已经不行了。
如今两鬓斑白的老兵,断手跛腿的残兵,骑马不能开弓,开弓不能御马的新丁,简家的二郎都带出来了。
可胡人的王庭也急,越打就越急。
他们也不是毫发无伤就打掉整支简家军的,自己同样死伤无数,主力部队越打越少。
死一个骑兵多容易?打一场仗,成千上万的死。
可养战马便不说了,光是再养大一个成年战士,就至少需得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