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寒怀着请郑士凛帮忙的心情与他交流家事,竟不想,此举毫无意义。
因没过几日,真正管这临安府的府衙的,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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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闻鼓这一敲,流民被冻伤冻死、临安府衙门却置若罔闻之事在朝中迅速便传了个遍。
赵猷一向最在乎颜面,这样的丢脸事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又是才提拔去任职的儿子手下,可想而知,得了消息后脸色是如何黑沉。
事发如此突然,才当了一日府尹的赵元康一大早被叫至赵猷跟前,惶恐地偷瞥了又瞥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帝王,是开口也不是,闭嘴也不是,急出了一额头的汗。
半晌后,赵猷终于开口,问的却不是府衙的事:“你昨夜去哪了?做了甚?”
赵元康再行一礼,心知瞒不过人,便规矩道:“昨日是相国夫人寿辰,祖母念在曾在北地曾得夫人伺候,便派儿臣去送了份贺礼,儿臣在相府参了宴,在宫门关闭前回了大内。”
韦太后与王琼夫妻都曾被金人掳去过,有些特别的情意在,赵元康说的这个理由本无可厚非,但不巧,这两日,赵猷正得了秦嬉主持编纂的史册流出的消息。
那册子里,将秦桧夫妻进言,从大金手中将韦太后等人接回大周的功劳是夸了又夸;为了顺利与大金议和,岳飞等武将被杀后坊间有怨的事,却全落在他一个人的头上,是半点也没提当初对此事出谋划策的他秦桧。
功劳在臣子,骂名在帝王,任谁看了一眼,都觉得荒诞可笑。
那册子他分明就按着未发,却听说这两日在民间传了个遍,这其中,到底谁在推波助澜,他不会想不到是能从中得好处的那些个人罢。
想及此,赵猷心中已连连在冷笑,看着眼前这个有事没事就往秦相府跑的大儿子,便颇有一种“养不熟的白眼儿狼”的感受。
但他面上未显,甚至吐了口气,放缓了语调再道:“哦,原是相国夫人生辰。”
赵元康暗中泄了几分提心掉胆,为自己开脱道:“正是,因而儿子才按时从衙门下了职,后来回了大内,便才不知有人去了府衙的。”
赵猷点了点头,又问:“那宴办得可是热闹?”
赵元康实话道:“因是庆六十岁寿辰,宴便开了六十桌。”
好大的排场。
赵猷再点了点头,挥手叫赵元康退下,“回去上值罢。”
赵元康不由诧异,不想他被叫来一遭竟未被责罚,甚至还无事一样又让他回去上值,出去的步伐便有些迟疑。
赵猷看他停步不动,跟没见到一般,翻阅起来一旁的一份折子。
这折子不是旁人,而是章浚曾经的门生、如今的兵部尚书虞允文一早就递上来的,事关淮河山匪。
赵猷越看,眉头蹙得越高。
半晌,下首赵元康终于鼓足勇气,准备开口朝赵猷主动请个罪:“爹爹……”
然而,他被赵猷忽然打断。
赵猷将手中折子一把拍在桌上,怒声:“叫你出去,你可是聋了!”
赵元康头一缩,脚步生风般立刻逃遁了去。
赵元康走后,王季按时来给赵猷看病。
见赵猷满面怒气,王季识趣地不说任何一句废话,只专注在赵猷的身子上。余光见到了御案上的那份山匪折子,瞥见了“王琼”二字,王季心中猛然一跳。
赵猷见他侍奉得妥帖,反而主动道:“流民敲登闻鼓的事,你可听闻了?”
王季点头道:“官家赐臣的宅子便在登闻鼓院东侧,来时见到了。”
赵猷叹道:“这么一点小事就闹到了御前,临安府府衙的事儿,康儿一个人是办不下来。”
听这意思便知赵猷心中有盘算,王季不搭话。
果然,一会后,赵猷再道:“依你说,我该从何处提几人来协助?从你的本家人么?”
才在折子上看到王琼二字,心中更是清楚他自个的富贵究竟是来自何人,王季揣摩了几番赵猷的真正心思,知道他是对王家有所介意,答道:“朝中人才济济,官家又年年兴科举,能人辈出,何至于挑不出人才啊?”
赵猷沉默两息后,露出欣慰的笑。
王季从大内出来后,久久回望大内的宫墙,他的随从不解地问他:“老爷这是在看什么?”
王季捋着胡须,说了句:“你看那墙上的雪,是不是此消彼长,此长彼消?”
随从不知其中之意,一脸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