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脂粉被雨水冲了个干净,易容散的时效过了,他心中有数。
颓然滑坐在地上,他神智开始逐渐抽离。
他知晓,又该是失心疯症占了上风。
残存一息清明之际,他似是会想起陆闲半跪于地之态:
“殿下,当断则断。”
“这些年的仇怨,何不借机做个了断?”
“柳云添既要美人在侧,何不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他呛咳出一口血来,扶着地面的手不断颤抖。
“千古罪人……”
他似是听见列祖列宗这般责道。
“你有何颜面,为天下储君?”
旧日里父皇便是这般斥责。
“九泉之下,你可对得住京城千户含冤而死的布衣百姓,可对得住埋骨疆场的百军之将,可对得住反贼刀下如牛羊般任人宰割的皇亲国戚?”
“李淮安,你当真十恶不赦。”
他瞧见祖父胸前没入一柄刀,满手鲜血:
“不肖子孙……”
晏竹颤抖着身子,不知在地上磕了多少次头,却仍是有人责他怨他。
他嗫喏着:
“京城之破,我临人世尚未及千秋十载,为何诸般恩怨皆加与我一人……”
额前被石子磨出了鲜血,他抖着手横起长剑,置于颈下。
朦胧雨帘中,似有灯火盈盈。
“既然这般,我便将命还于列祖列宗。”
电光火石之际,铃音悦耳。
似有暖流包裹住雨中恶寒的躯体,将他救于地府重重鬼火之下。
舒鹤摇了摇之间的铃铛,地下身子,伞盖倾泻。
琉璃灯轻轻地撞开他的剑,舒鹤稍一用力,便将长剑夺了下来。
“是陆大师的手笔罢。”
明知失心疯症之下的晏竹如同痴傻,她却仍是固执地自语道:
“难怪先生这般说了去,原是你们早已窥谋已久。”
“易大哥言明你便是皇榜之上的前朝太子,我原是不信,可诸般种种,你为何对我再三欺瞒?”
“你不愿治好这疯症,又是在向谁纳下投名状?”
舒鹤笑了笑,低声道:
“两情相悦又如何?当真是一场笑话。”
“我不可因一时心悦而昧下家仇,你亦是不会因儿女情长而对亡国之恨置之不理。”
舒鹤抚上他的脸颊,雨水打湿了她的袍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