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朗声大笑起来,似乎难以抑制,笑得弯下了腰:
“能让我如临大敌之人,即便是不死,也成了残废,当真是笑话。”
她指了指自己,眸中盛着隐约水光:
“我便是尔等眼中的笑谈。”
易觉瑜皱起眉,直觉面前之人很是陌生。
他与曲十娘相识甚早,却不曾见过她这般模样。
少年时身为医侠之曲十娘意气风发,行侠仗义,好不畅快。
年岁渐长,物是人非,她渐渐改了心性,却是扭不了骨子里放不下的傲气,当山匪都别有一番风骨。
可眼前曲十娘弯着腰,看着很是有几分忧郁之态,浑然好似变了个人,连眼神里不可一世的清傲皆亦无影无踪。
“不同你多费口舌,我此番前来……”
她停了停,视线略过面前的易觉瑜,径直看向马车上的舒鹤:
“只为向她赔个不是。”
此言一出,不单单是易觉瑜,连舒鹤都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因见了玉佩而誓死追杀她至天涯海角的人,是她曲十娘,而如今为何又忽然转了想法,变得这般客气起来?
舒鹤微微递出手,虚搭在半空中。
晏竹会意,伸出自己的左臂,扶着舒鹤下了车。
他着急朝舒鹤打手势道:
“此人身份不明,你莫要靠近。”
舒鹤朝他笑了笑,从腰间摸出那块称得上是罪魁祸首的玉佩来:
“前辈先前因着此物同我有不少龃龉,如今觉着有所不妥,晚辈斗胆,想亦是由此物而起。”
易觉瑜眯起眼睛,他对舒鹤手中的玉佩感到有些许似曾相识,却又说不清其中门道来,只得转目看向曲十娘。
曲十娘单手撩起额前飘落的长发,高声笑道:
“脾气,秉性……你果然同他一模一样。”
“事已至此,我有何好对你隐瞒?”
“我原始以为,自当年江阳县外一别,我与他死生不复相见,往日种种,亦皆是恩断义绝。”
“经年来辗转反侧,我越是想着他,挂念着他,便越是恨上了他,恨他为何如此留我一人不顾,却又深知我所求种种,皆是镜花水月,可望不可及。”
“痴人说梦,来日一念成空,亦是情理之中。”
曲十娘抬起手,长长的指甲上沾着零星干涸的血迹,映着她此刻苍白得非同寻常的脸庞,颇有些诡异之感。
舒鹤放下手,全神贯注地听着。
曲十娘盯着她手中的玉佩,一行清泪滑落脸颊:
“可我再见不着他了。他过得那般清苦,仍是犟着不肯低伏。”
“我去劝说,他却责我多管闲事。既是此生无缘,我便欲将他自心上剜了去,亦好就此了无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