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觉瑜忽然反应过来,他是在看着舒鹤。
蓦然间,他有些羡慕起晏竹的身份来。
能陪在她身边,不论是哥哥还是姐姐,他皆是甘之如饴。
晏竹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易觉瑜,毕竟易觉瑜对他有胜似救命之恩,连眼下的容身之处皆是倚仗着他,因而客气地虚虚隔空拱手示意。
易觉瑜点了点头,悠然回礼。
舒鹤似乎未受到周遭暗流涌动的波及,她默不作声地看完信中所写内容,抬眸一笑:
“金陵舒家竟已落于这般境地?”
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舒鹤颓然低下头来:
“我竟是浑然不知。”
信中所写,金陵舒家今昔非比,早已被除去于当年名门望族之列,日渐衰微,只剩下一个略有些光鲜亮丽的空壳子。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当年身负鼎鼎盛名的舒夫人离开金陵,才显现出了江河日下的变化。
而舒家如今名下嫡子,正是舒鹤表哥,得罪了当朝相国,被参了一折子,因着舒家倒戈前例,故而今上对此深信不疑。
为解当下舒家危局于先,年近而立的舒少爷竟将主意打至表妹身上,欲借舒鹤与相国亡妻颇有几分相似的长相,将她作为献礼送至相国府。
林叔此番正是为此而来,似乎是算准了舒鹤会替舒老爷前往,至于那疼爱舒鹤的外祖母……
早在前年便因着旧疾复发而辞别人世,舒家未曾至镖局只会半分,致使舒鹤连外祖母最后一面亦未能见上。
而这一切,若非易觉瑜替她查明,她怕是仍被舒家蒙于鼓中,只等她行至金陵,便诱她离开护送的镖师,随便使个法子,将她送去相国府。
舒鹤似乎并非是舒家长女的女儿,而是舒家用于稳固自身的工具。
她寄付于希望的金陵,求而不得的温情,终究只是黄粱一梦。
易觉瑜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着开了口:
“既然如此,你还去么?”
舒鹤呆了一会儿,慢半拍地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地应了一声,无力地笑了一下:
“让我想想罢。”
易觉瑜倾身过去,看着她的眼眸:
“若是有事,莫要独身一人扛着。”
“我明日再来,你切莫胡思乱想。”
舒鹤不知自己有没有出声,只是本能地笑了笑。
除了让自己松快一些,她似乎亦是没有别的法子。
璃山镖局之重担,如山石一般要将她压垮下来,而金陵舒家的别有用心,又是在她的心上给予了致命一击。
她视若近亲之人,竟将她视为权贵手中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即便她这些年有意学了些六壬之技充盈自身,将镖局内务以一人之身打理挑起,却仍是付诸于空。
手中的信纸飘飘然落地,舒鹤松开手,感觉自己如同被人掏去了五脏六腑一般。
她木然站起,撞上了晏竹的身子。
晏竹扶住舒鹤,敏锐地从她异样的神色中察觉出了不对劲来:
“你……阿鹤。”
他沉声唤了她的名字。
舒鹤抬眸,莞尔一笑:
“我并无什么,让我独自待一会儿,有些累了。”
她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语至末尾,却又有些微微上挑,像是哀求,又像是撒娇。
晏竹怔在了原地,任由舒鹤轻轻地推开了他。
他低头,瞥见自己靴边的信纸,想起方才易觉瑜的样子,有些狐疑地弯腰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