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肃州城还有二十多里路时,忽然起了狂风。
明明才是十月下旬,西北这一带仿佛已经进了深冬,呼啸的狂风冰冷刺骨,哪怕马车里面挂上了四面厚厚的棉绸帘子,依然无法完全隔绝,寒风总能找到缝隙一丝丝地侵袭进来,云珠不得不再裹上一层狐皮斗篷,怀里抱着暖炉,双脚放进塞了汤婆子的暖兜中。
出京前就知道要在外面过冬,云珠在母亲嫂子的叮嘱下准备了好多东西,有些她们都没想到的,曹勋又帮忙预备了。
连翘同样捂得严严实实的,依偎在夫人身边,这样主仆俩都能更暖和一点。
云珠是不冷了,可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连马车前进得都艰难,似乎走几步便要停一停,云珠就很担心外面骑马的曹勋等人。
她知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没有能避风的地方,不如再坚持坚持,一鼓作气抵达肃州城,再去官舍好好休整。
谢琅与那一百个侍卫没办法,曹勋至少可以来车里躲一躲的。
云珠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再费了一些功夫挑开右侧的几层窗帘。
她才让窗帘露出个缝,一阵风便猛地灌了进来,吹得她赶紧闭上眼睛,额前耳边的碎发一阵乱飞。
忽然,风小了,云珠睁开眼,看到曹勋居然靠过来了,用他魁梧的身形挡住了外面的风。
他低头问她:“怎么了?”
云珠已经习惯了他的敏锐,这一路上有过很多次了,明明她都听见曹勋在跟别人说话,可只要窗帘稍微动一动,曹勋一定会第一时间察觉,就好像,他时时刻刻都留了一份注意力在她这边,时时刻刻都在准备着被她使唤。
再看此时的国舅爷,因为赶路、练兵而晒黑一层的俊脸都被风吹成了苍白色。
云珠低声道:“风大,你进来吧。”
曹勋笑了,也低声答她:“谢琅都能坚持,我躲到车里岂不是叫人笑话,才三十出头,远不到服老的地步。”
云珠瞪了他一眼:“跟年纪有什么关系,他是没有马车可以躲,你堂堂大都督外出巡边,坐会儿l马车怎么了?”
曹勋眼中的笑意更深,逗她:“心疼我了?”
云珠啪地放下了那些帘子,重新掩好。
连翘见夫人噘着嘴,小声哄道:“夫人莫气,这说明咱们国舅爷是个好将军,愿意跟手下的兵同甘共苦,正是因为如此,这一路的将士们才会那么敬重国舅爷啊。”
国舅爷十六岁就去战场历练了,而立之年就能号令千军万马,靠的肯定不光光是智谋,亦要能收服军心才行。
云珠听祖父讲过那么多战场上的事,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道理是道理,她在里面都觉得冷,曹勋连大氅都没穿……
算了,他自己都不在乎,她在意什么?
裹紧身上的斗篷,云珠靠着车板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在风里行进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肯
定又是当地将领来迎接曹勋了。
但这一次不一样(),云珠听见曹勋、谢琅的马也往前跑去(),然后就是曹勋的声音:“曹勋拜见伯父,今日风大,您怎么还出城了?该是我等去总兵府去见您才是。”
“什么拜见不拜见的,你小子跟我何须多礼?”
那是一道苍老却豪迈的声音,应该是朝廷收复肃州后派过来镇守嘉峪关的新任总兵平西侯岑铮。
岑铮是新封的第一代平西侯,今年六十多了,与云珠的祖父是一辈人,因为他常年镇守在外,云珠不曾见过,却听祖父夸过其人,据说岑铮不但用兵如神,还长了一副绝佳的好容貌,他的三个儿l子也都是猛将,可惜全部战死,如今只剩一个孙子。
“岑灏见过国公。”
云珠的念头刚落,外面又传来一道清朗沉毅的声音,正是平西侯府的那位世孙。
寒暄过后,曹勋对平西侯道:“伯父,车里是内子,风太大了,她身子弱,等进城了我再让她给您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