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饭是瘦肉粥,配了炒菘菜,菜干炖肉、葱香烧饼,甜品是鸡蛋炖奶,张大夫和张公子还有一小碟晒得半干的辣芦菔。
让刀工最好的青竹将瘦肉切的极薄,光可鉴人,加姜丝、鸡蛋清、青盐和少许糖霜拌匀,待砂锅里粥快好的的时候将肉皮倒进去,搅拌几下,加葱花调味,然后就可以端出来了。
因着青竹的刀工极好,今日这瘦肉粥,超出了李家一贯的水准,肉片基本不用怎么咀嚼,米香和肉香完美融洽,吃得所有人都头也不抬。、
大冷天的早上,吃上这样一碗热乎乎的肉粥,如果再配上李小寒腌制的辣芦菔干,只需要一点点,那是吃得畅快淋漓,既饱肚子,又暖了心。
李家人和张府一众人的关系都融洽了几分,果然美食是人类关系的催化剂。
唯一没有被早餐完全征服的,还带着的不满意的是张夫人。这点不满意因为有些东西她不能吃,比如今早这个番椒腌制的辣芦菔干。
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看自己儿子咬得咯嘣脆,吃一口辣芦菔干,然后喝一口粥,再吃一口葱香烧饼,间或搭一筷子菘菜或者炖肉。
张夫人很久没看见自己儿子吃饭这么香了,也很久没觉得自己这么饿,自己这个病这么烦人了。
“很好吃吗?”
张辅神色一顿,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在舌尖顿了顿,然后改口道,“就是新奇。娘你是不能吃,你才越看越好吃的。”
“是吗。我怎么看不是这个样子。”张夫人眯着眼,连带怀疑,又叹道,“新奇也好呀,这世上还有几个新奇,我也想试试啊。张大夫说我真的不能吃吗?”
还是锦嬷嬷了解张夫人,夫人年轻的时候,可是跟着老爷走南闯北过的;后来发生了些事,夫人身体逐渐不好,但是在府城附近,是没有问题的;但这发病大半年了,只去过一趟仁和堂,后面更是一直躺在将军府,如今又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夫人,这是无聊了。
锦嬷嬷想了想,说道:“夫人,不若等下叫李姑娘来陪你聊聊天。我看着,李姑娘干活麻利、心思灵巧,我们住进李家来,也还没有跟主人正式打过招呼呢。”
昨天锦嬷嬷陪着夫人,出来之后发现李小寒一顿快刀斩乱麻般,将自己的人安排得服服帖帖。该送出去的送出去,该留下来的留了下来。
早上又发现丫鬟在笨手笨脚的洗菜,侍卫们在运刀如飞的切肉。
锦嬷嬷是又生气又服气。
生气的是,怎么自己家的这些大小丫鬟侍卫们,怎么就一个统领大局的都没有呢。平日在家里不是千般武艺万般灵秀的吗,怎么一遇到点事情就没主意了呢,全听李小寒指挥了呢。
服气的是,怎么李家就这么会生女儿,王氏锦嬷嬷看过,那就是一个普通农家妇人啊,怎么生出这样灵气的女儿。
“好呀。那吃完早夕,方便的话,请李姑娘过来一趟吧。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出房门,请她过来聊一聊。”张夫人说道。
至于为什么不请王氏,锦嬷嬷、张夫人已经从张大夫处得知,王氏怀有身孕了,那便不好再见面了。再怎么说,张夫人都是一个病人,听说王氏这胎来得不易,李小寒都这么大了,那菜怀上第二胎,更要避忌一点。
于是,小半个时辰后,刚刚吃完早饭的李小寒,便听到说张夫人有请。
李小寒心中叹息,这古代人现代人都一样啊。钱钟书大家说得没错,现代人吃了一个鸡蛋好吃,便想看看下蛋的母鸡,古代人吃着菜好吃,就想看看做菜的人。
整整衣服,李小寒自认自己虽然穿着粗棉布衣,连李府丫鬟身上的都比不上,但是干净整齐,并无丢人之处,便抬头挺胸的走进西屋。
第一次看见张夫人的正脸,李小寒便觉得惊心:这是一个真正的病人,因为真的病人就是这样的,皮肤失去了水分,变得惨白或者蜡黄;唇上没有血色,皮贴着骨头,眼眶深陷。
真正的病人没有美人,病到严重,那种生命力流失后的感觉,没有美的。
李小寒知道真正的病人是什么样子的,因为她前世,无法一下子接受父母双双身亡,曾经休学一年,在医院住过大半个月,然后后来在医院来回治疗了大半年。
心理上的病,过度哀毁,无法入睡,身体越差,导致身体上的病,以为只是普通感冒,结果是急性心肌炎,进了icu一趟。
她在医院见过太多的病人了,包括她自己,多次从镜子里无意或有意看见过自己的脸。
后来还是心理医生介入治疗,父母最后要好好生活的留言,还有老师朋友们的帮助,支撑李小寒最后站起来。
经历过生死,才更加懂得活着,好好活着,珍惜每一天好好活着,才是对爱、对自己的最大回馈。
不过,难得的,张夫人的眼神里并没有带着病人常有死气和怨气。
病得久了,便容易失去生的趣味,眼里沉寂如同死水毫无波澜;又或者,病生怨气,常常觉得老天不公,为什么是我这么倒霉,眼里不免抱怨愤恨。
总之,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