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品香宴,便似一滴热油落进了冰水里,惊起了整个沉寂已久的京城贵女圈子。
私底下的手帕交圈子中,更是流言无数。
有说户部侍郎嫡次女喜鹊登枝,一朝得了皇后青眼,日后怕是有大造化。
有说那户部侍郎嫡女身份不高,即便是得了皇后青眼,日后也不过是个良娣的位份,成不了气候。
还有人私底下议论着,这样公然的偏颇下,沈家嫡女会有何反应,会不会登上门去,以正室的身份教训那陆锦婵。
更有甚者,每日里还拐着弯地路过沈府与陆府门前,就盼着两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好看这盛京城里最大的热闹。
只是没几日,她们的念头便彻底落了空。
陆锦婵只如没事人一般,该赴宴赴宴,该赏梅赏梅,日子过得并无半点不同。
而沈家嫡女,更是连大门都未曾出过,每日待在闺中,将一切流言与目光阻隔在外。
若是说她伤心欲绝,却也不像。
毕竟从品香宴回来的第二日,相府便以提前迎贺年节为由,张了灯,结了彩,一派喜气。
甚至几回太子亲自登门,东宫的仪仗都到了沈府门前了,却被沈相以时近年节,府中诸事杂乱,不堪迎驾为由,生生给拒了回去。
如此一来,盛京城中更是众说纷纭。
可偏偏棠音对此却是全然不知。
她自品香宴回来的隔日,便收到了李容徽自自己这拿走的两本古籍,并一大沓誊抄完的宣纸。
棠音将这叠宣纸与前几日中誊抄完的放在一起,又清点了一次,便知道余下的古籍已是所剩无几。
本着早点拿回玉牌的心思,她将自己关在闺房里,一连誊抄了数日,就连太子曾登门过都不知。
就在今日里,她才终于落了下最后一笔,揉着略有些发酸的手腕自古籍间站起身来。
“檀香。”她轻轻唤了一声,杏眼微弯:“两个时辰之前晒着的那几张可干透了?若干透了,便拿过来与前几日写的放在一处。”
候在外头的檀香听见她的吩咐,便轻轻打帘进来:“还未完全干透,小姐您再等等。”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股子冻风便也自锦帘缝隙里钻入,带得桌面上刚写完的宣纸微微飘起一角。
这可是刚抄完的,墨迹还未干。
棠音一惊,忙以玉镇纸一一压住了,这才一道抬起眼来看向檀香,一道轻声问道:“父亲可在书——”
这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视线也正落在了檀香的身上。
只见今日里檀香一身喜庆的桃红色小袄,连着同色的棉裙,只裙裾上零星落了一些雪沫子,甫一触及到屋内的热气,便化成了一小滴晶莹的水,将裙裾的颜色染深了一些。
“下雪了?”棠音有些讶然,轻声开口。
“是啊,外头下了好大的雪。”檀香笑应。
盛京城地势偏南,即便是冬日里,也少有冷得刺骨的时候,更是极少落雪。
上一场雪,大抵已在年之前,记不清了。
因而得到檀香肯定的答复后,棠音也格外高兴些。只随意拿了件斗篷披在身上,便提着裙裾匆匆往廊下走。
相府中的抄手游廊建得巍然,视野开阔,只站在廊下,便能纵观整个庭院。
只见此刻庭院里已是遍地铺白,梅花枝上都压了厚厚一层落雪,可半空中却仍是玉鳞飞舞,大有永无止歇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