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殿下您知道那山顶上的庙祠是谁为娘娘修缮的吗?”张意之问道。
“许是陆家曾结好的旧友吧。”他微微一笑,两个酒窝。
“陆家曾经,也算是一手遮天、半壁江山。”
“是啊,就如同现如今的张家。”张意之倒茶,丝毫不含糊。
沈晏清被她的满不在乎逗乐。
“我离宫时,娘娘刚殁。我那时候只有三四岁,记不得什么事情,这些年她从不在我梦里出现过,真像是生死无居所的一缕幽魂,肉身被毁了,精神也不在了。”
“不过我若是她,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沈晏清淡淡笑道。
于是张意之也只是笑而不语。
*
“主持。”沈江鉴站在烟雾缭绕的香龛前,目光落在面前的须发皆白主持身上,不动不笑而自有定章。
“您老了。”
这是一句实话,他初次见国祠主持的时候只有三四岁,还是皇太子,包在棉衣里叫张甫牵着,胆怯怯看着面前年纪轻轻光着头含笑行礼的主持大人。
那时候,皇叔恭王还没有造反被处死,他落后一步跟在父皇后面,兄弟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父皇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随手指了一下往张甫身后藏的沈江鉴:“劳烦你给他算算,还缺一位正经出身的太子妃娘娘。”
这样言语不详的话却使得主持大人一下子耳聪目明起来。
他点点头:“臣知道了。”
他不知道那位主持是怎么算的,反正隔日一早张甫牵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来。
小姑娘一点都不生怯,相比起他的微微窘迫,她显得落落大方。
“你好小不点,我是陆止晚。”
他鼓足勇气问:“你要跟我回宫吗?”
“我才不去!”那小姑娘皱起鼻子,一副凶狠模样。
张甫替他解围:“陆姑娘还是在陆家长大比较好,臣请她来不过是给您见一见,殿下您之后会懂的。”
后来张甫问他,见了陆姑娘可欢喜。
他本想说那副凶巴巴的他一点都不喜欢,可是突然想起父皇说过的话,叫他好好听张甫的,不许说不喜,便梗着脑袋点了点头。
于是张甫放心地摸着胡子笑眯了眼。
其实,那时候他不过是有些害怕,那样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沈江鉴微微出神。
……
“不只是臣老了,陛下您也长大了。”主持微笑。
“陛下将国事料理的很好,先帝在天之灵也会欣慰。”
“他向来以您为荣。”主持慢下脚下的步子回过头慈祥地望着自己面前的皇帝。
沈江鉴脑海里恍惚闪出那一张时而严厉时而慈祥的脸,默了默:“与他比起来,朕不是一个好皇帝,亦不是一个好父亲。”
“陛下还在为太子的事情伤神吗?可那本不全然是陛下的错。”
此时庭院里巨可擎天的树荫下就剩下相对而立的两个人,风摇树摆,瑟瑟作声。主持摇摇头:“若非如此,太子难以平安降生,江山难以保全。”
“先帝托孤匆忙,朝中群狼环伺,张家、陆家、邵家甚至还有不肯再出山的卢氏,什么人该用什么人不该用,又如何才能保住江山,都需要酌量。”
“这些利刃,只有成为陛下手里的剑,才有出鞘的能力。”
“您总是豁达的。”沈江鉴轻描淡写,他颔首,却透过丛山高树与淡淡的薄雾隐约瞧见了山顶上朦胧可见的一座孤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