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说了句实话,众人倒还不信了,薛婆子心中冤屈啊,一五一十道来,“我发誓,当真没有,邹慧英是个什么人这十里内外的人怕是都知晓,她视财如命,要叫她拿十五贯买个人,她哪里舍得,恨不得叫你白送给她的才好。”
“什么,十五贯!”方才闭口不言的廖向征一听,这下坐不住了,“薛婆子,一个人竟要十五贯!你做的是什么买卖!”
牙婆子说到底不过是替那些无籍的姑娘寻个人家落脚,家中有要厨娘、绣娘的,就喊个牙婆子引荐去,待主家点了头,便给她些赏钱意思意思,殊不知这营生落在薛婆子手里竟成了桩大买卖,十五贯,这可不是厨娘的价钱,怕不是要捉姑娘们往富贵人家榻上送?
见自己说漏了嘴,薛婆子面色一变,赶忙住了嘴不敢开口了。
廖向征知晓此事里有名堂,哪里肯放过她,“薛婆子,你面前的这位可是刑部的大人,今日能不能走出这道门,可就全凭你这张嘴了。若要大人轻饶你,便如数倒出实情。”
刑部?薛婆子一听,脸也垮了,这可是竖着进横着出的地儿,她这半截身子在土里的人难不成死前还要遭个罪?薛婆子愈想愈心慌。
卫骧假装没瞧见她写满脸的心思,“你再认一认邹元氏,看看可有想起些什么?”
“邹元氏?”薛婆子犯了声嘀咕,走上前抬起元娘头细看,不敢再含糊,“来,叫我瞧瞧。”
只是瞧个人,众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喘。
“是有些眼熟。”薛婆子呢喃,“三四年前,元姓的姑娘……”
薛婆子豁然,“你可是荆州府来的元娘!”
堂外一阵骚动,还真就叫这薛婆子看出来了,果然看人还是有些本事。见元娘也未辩驳,众人料定确实如此。
薛婆子记起了人,当年之事便也有了眉目,她道:“你可是从叔伯家中逃出,与我在海州遇见的?”见尹姝不语,薛婆子又道:“大人,这姑娘当年是从我手中过的,不过买主不是邹慧英,是个书生。”
“书生?”事情愈发离奇了。
众人皆惊,唯有卫骧一人处之泰然,此事似是并未叫他意外。
“可还记得那书生是谁?”
“哎哟,大人。”薛婆子急了,“这不是为难老身嘛,年岁大了,记个姑娘还成,哪会记得一书生姓甚名谁。”
“赎契呢?”
“赎契?”薛婆子一顿,“赎契有,不过来时并未带,在盖州老家的——”
薛婆子看着自己面前乍然摆着的锦匣,话也说不下去了。
卫骧知晓她要说什么,“给你顺道带过来了。”
薛婆子哑然,这下可没说辞了。
卫骧叫人畏惧之处便在此,你想三分,他便替你将另七分也想好了,丝毫不给退路。
那匣子上落着一道铜锁,锁钥显然在薛婆子身上。旁人皆等着,哪由得她糊弄,薛婆子只得硬着头皮掏出锁钥。
匣子不大,却是塞得满满当当,薛婆子迟疑了一阵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赎契,整整一摞,一只手险些拿不住,约摸着竟有百来张。
即便是最好说话的刘豫此时面色铁青,瞪了廖向征一眼,廖向征连声喏喏,“刘大人,下官会查的。”
案子深查,事情便一茬接着一茬,可无一不是叫卫骧捉住了把柄,辽东往后数月怕是也不得安生了。
薛婆子翻找着,手中愈发快了起来,倏地一顿:
“找着了。”
刘豫亦有些亟不可待,“买主是谁?”
薛婆子拾起赎契,一字字念出:
“邹仕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