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开绣坊多年,与很多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打过交道,她一看这宅子的意思,心里就有谱了。
这回她水墨坊该是被极贵的贵人看上了,这样想着,她恨不得回过身来再把沈宝用嘱咐一遍,真是怕她年轻误事啊。眼下这活儿做得好不好倒是其次了,别在这府上给她惹祸才是真。
“掌柜的坐,沈姑娘坐。”玺儿一投足一举手,都透着一股不一样的姿态,看得王掌柜觉得自己的丫环该换了。
沈宝用也注意到玺儿的姿态,她的见识并不比王掌柜的少,王掌柜只看出人家与自己的丫环不一样,但沈宝用却看出来,这丫头身上应该是有功夫的。
带着这样的猜测,沈宝用再去看玺儿就说得通了,她有别于一般女子的姿态,八成是因为她有练武的底子。
沈宝用拿起茶杯环视四周,心道,这主顾到底什么来头,连家中的丫环都是有功夫的,都城真是藏龙卧虎,随随便便一个院子里住的可能就是惹不起的人物。
沈宝用这么想着,忽然她整个人都顿住了。直到她手中的茶杯发出异响,惹得王掌柜的都来看她。
“阿用,拿稳。”王掌柜提醒沈宝用注意仪态,手抖什么,谁知道这茶杯值多少钱,别回头再给人摔了。
玺儿道:“怎么,沈姑娘喝不惯这茶吗?”
王掌柜暗暗咂模下嘴,这不就是普通的绿茶,有什么喝不惯的,只不过是品质比她水墨坊供给绣娘们的好一些罢了。
沈宝用一下子全串起来了,佑前巷,该是她在薄且的口中听到过,是他想困住她的地方,也就是眼前她所处的这个宅子。
而为什么一个小丫环有武艺在身,那自然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不同凡响罢了。
玺儿问她喝不惯吗,当然是喝不惯,明明是很名贵的茶叶,很轻雅的茶香,但这个味道太熟悉了,云甄那些时日天天给她沏,也是从那时开始,沈宝用开始发愁薄且的用心。
所以,她是被他抓起来了吗,她还能再出去吗,他会如何对她?这些问题不得不让沈宝用发抖,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试图在见到薄且前还能有机会迈出这个门。
“不是的玺儿姑娘,我忽然腹痛难耐。”说着沈宝用双手捂住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王掌柜一下子扶住沈宝用,关切地问:“这是怎么闹的,怎么好端端的会肚子疼。”
沈宝用:“不止,掌柜的我还头晕,想是吃了什么不对付,要看大夫的。咱们还是先回去,待我看了大夫不影响做工再来也不迟。”
王掌柜一时犯难,但沈宝用难受成这样,就算是硬留她下来也是绣不了东西的,还是把人先带回去看了大夫的好。
王掌柜的正要附和,杨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下沈宝用最后心存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杨嬷嬷一进来,玺儿就退到了一旁,但她所站的地方是守着门口的位置,沈宝用一心想跑,自然对这个很注意。
杨嬷嬷走过来,扶起沈宝用另一边胳膊,笑着道:“既然姑娘进了咱们这里,又是喝了茶才犯的病,咱们府上没有不管的道理。”
王掌柜没想到嬷嬷那么通情达理,竟是要给她们阿用看病吗。这府上请的大夫一定是她们在外面请不动的,为着阿用好,她当然同意了。
“那敢情好,嬷嬷心善,还请快快找个大夫给我们这绣娘看一看。”
沈宝用把捂在肚子上的手撤了下来,她对王掌柜说:“掌柜的,我没事了,可能刚才岔气了吧。”
王掌柜一双眼瞪得溜圆:“这,这就好了,也太快了吧。”
沈宝用睁眼说瞎话:“年轻,底子好。”杨嬷嬷都出来了,她这会儿也懒得敷衍王掌柜了。
杨嬷嬷还是那副笑模样,她听沈宝用这样说,松了她如钳子一般的手。
“那时间也不早了,掌柜的请回吧,我带着姑娘去看看屏风。”杨嬷嬷给玺儿使了个眼色,玺儿走过来要领着掌柜的原路出去。
沈宝用一下子拉住了王掌柜的衣角,掌柜的以为她是露怯,加上自己也想看看那外海来的东西,于是对杨嬷嬷争取道:“我送姑娘过去吧,她年轻经验少,我帮她掌掌眼。”
杨嬷嬷收起脸上的笑:“那可不行,这东西是用来献礼的,是要开光的,能少让人见到是为最好,要不咱们何必不多请上几位绣娘早早地完工。”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王掌柜的不敢再坚持,只不放心地看着沈宝用,知道该说的都说了,只能以眼神安抚她,告诉她,稳住,不要给我水墨坊惹麻烦。
而沈宝用想的是,什么屏风,什么外海的织物,都是骗她来的噱头,她哪还有心情期待这些东西。
沈宝用松开了王掌柜,然后看着她随着玺儿走了,沈宝用这十七年里学到的东西,就是谁都指望不上,她只能靠自己。
杨嬷嬷看向沈宝用:“沈姑娘,这边请吧。”
沈宝用知道该来的终是会来,她站起来随杨嬷嬷朝着内院走去。
杨嬷嬷把她带到一间房间,出乎沈宝用想象,这里竟然真的有一个落地大屏风。那纱布的质地确实是她没见过的,倒不比大弘的更薄,只是看上去很奇巧,内部排线也是没见过的款式。
沈宝用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竟还能被这屏风吸引走一部分的注意力。就在沈宝用聚精会神看这白纱时,就见屏风后面有一道坐着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