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娆看见了陆濯,并且发现陆濯也在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嘴角挂着熟悉的温和假笑。
两人搭伴来锦城,又一个月没见了,陆濯征兵归来,这种情形,魏娆该下去见他的,可富商口中船夫救美的故事就要讲到最精彩的地方了,魏娆心中痒痒,想听完县令怎么判的案子,到底是将美人判给了花重金求娶她的痨病夫君,还是判给了年轻力壮不忍她所嫁非人的有情船夫。
偏偏富商很会吊胃口,慢慢悠悠地说着,再喝口茶,一点都不着急。
魏娆再看河水对岸,发现陆濯将飞墨拴在一棵柳树上,他坐在岸边摆着的长条木桌旁,正与一布衣伙计说着什么,似乎是想在那家店里用饭?
魏娆再看那家小店的招牌,是家烤羊肉串、卖羊肉汤的店,店里店外冷冷清清,味道大概不美。
魏娆有种感觉,陆濯可能是在等她,想知道他名义上的妻子为何会与三个男人进了酒楼。
魏娆倒不心虚什么,但也不想让陆濯过多误会,等富商讲完故事,魏娆低声与表哥霍i说了几句,然后哑着嗓子对两位富商道:“岸边好像有位我的故友,多年未见,心急下楼一叙,还请恕我失陪之罪。”
两位富商都笑道无碍。
魏娆朝三人辞行,走出雅间,赵松、赵柏正在走廊里候着。
魏娆示意两人随她下楼。
她们所在的这家酒楼在锦城颇有名气,魏娆下楼时还有伙计带着新来的食客往上走,你避我让的,下楼就耽搁了一会儿功夫。等魏娆走出茶楼,往对岸陆濯那边一看,好家伙,刚刚还没什么生意的羊肉店,这会儿竟然快要坐满员了,尤其是摆在陆濯周围的几张桌子,全满了,皆是女客,有三四旬年纪的妇人,也有十三四岁的妙龄少女。
女人们都在看陆濯,陆濯怡然品茶,仿佛对周遭的窥视一无所觉。
魏娆也算是开了眼界。
赵松见少夫人盯着世子爷那边看,心中一突,想起世子爷戴黄花拎刺猬的画面,他顾不得高兴世子爷回城了,赶紧低声替世子爷解释道:“少夫人,咱们世子爷丰神俊朗,以往出门也有民间女子围观,不过少夫人放心,世子爷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从未多看她们一眼……”
他还没夸完,赵柏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口。
赵松疑惑地回头。
赵柏偷偷指了指世子爷那边。
赵松再看,就见一彩裙小姐带着丫鬟坐在了世子爷那张小桌的对面,正笑盈盈地与世子爷说着什么,而他口中“从未多看旁人一眼”的世子爷,竟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还将他面前盛放烤肉串的盘子推到了彩裙小姐那边。
赵松脸色涨红,世子爷是没看见少夫人已经下楼了吗,还是拎刺猬没拎够,故意要惹少夫人生气?
赵松一万个替世子爷担心,可此情此景,他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赵柏突然愤愤道:“那位小姐脸皮真厚,定是她说了什么叫世子爷不好拒绝的话,咱们世子爷脾气最好,必然不愿当众给她难堪!”
赵松顿时对二弟另眼相看,对,一定是这样。
魏娆被赵家兄弟急于替陆濯辩解的样子逗笑了,陆濯招不招蜂引不引蝶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觉得礼数上她该下楼与陆濯见面,可此时陆濯身边已经没有了空位,又有热情的美人相陪,魏娆再凑过去,岂不是坏了二人的雅兴?
重回酒楼也不合适,魏娆想了想,对赵柏道:“你去伺候世子吧,赵松随我先回驿馆。”
说完,魏娆先往前边走了。
赵松朝赵柏使个眼色,立即跟了上去。
赵柏看着少夫人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少夫人现在肯定非常生气!
赵柏从最近的一座石桥上跑到对岸,再满头大汗地跑到羊肉店前,走向世子爷所在的位置时,赵柏听见那位彩裙小姐在询问世子爷是何方人士,世子爷淡淡一笑,看他一眼,起身道:“小姐慢用,我先失陪。”
赵柏见了,心领神会地去解下飞墨,跟上已经走到街上的世子爷。
“爷,您刚刚没瞧见少夫人吗?”赵柏心急地问。
陆濯扫眼魏娆离开的方向:“看见了,少夫人为何会在酒楼?”
赵柏就把少夫人偶遇表少爷霍i的经过告诉了主子。
陆濯:“这几日少夫人一直在跟着表公子做生意?”
赵柏:“是啊,少夫人扮作表公子的堂弟,她很少说话,说了就放哑声音,倒从未被人拆穿。”
说到这点,赵柏真心佩服少夫人,明明是个妖娆艳丽的大美人,扮起男人来竟然天衣无缝,落落大方毫无闺中女子的扭捏羞涩,只是个子矮了些。
陆濯想到了刚刚见到的魏娆,她平时的男装只是为了行动方便,今日随霍i近身应酬商人,她不但贴了胡子修了唇形,连衣襟里面都做了手脚,看起来一马平川。
尽管如此,陆濯还是认为魏娆不该跟着霍i参加这种应酬,男人们在饭桌上多多少少都会开些不雅的玩笑,她身为女子,避之不及,怎能主动相陪?
只是陆濯也摸透了魏娆的脾气,喜动不喜静,连老太君的嘱咐都敢阳奉阴违,他亦无可奈何,更不用指望赵松、赵柏都说服她老老实实待在驿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