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生,能为大玥,为自己的姊妹们做的事并不多。
这应当,是最后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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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下,承徽殿里,丝竹声声,宴饮连天。
一场接风洗尘宴正至酣处。
皇帝坐在特制的席案上,膝上盖着张厚实的金线毯子,以掩住他自那次晕厥后,便毫无知觉的双腿。
他酒意上头,正举杯对来使,涨红着脸,振臂高声:“这一盏,贺大玥与呼衍结永世之好。”
下首的来使纷纷举杯回应。
他们并非是中原长相。
蜜肤金发,眼瞳宝蓝,习俗也与中原人截然不同。
此刻正以一口不算流畅的官话齐声回道:“大玥陛下慷慨。我等敬服。”
皇帝因此抚掌大笑,像是又找回了高高在上的上邦尊严。
他连喝几盏御酒,口齿不清地对身旁的承吉道:“去,去唤嘉宁过来。”
承吉应声,喏喏退开几步。
直至行至宴席的边缘,方转过身来,打算往披香殿的方向去。
还未走出几步,却见另一名内侍从外间疾步前来。
承吉瞪他一眼,压低了尖细的语声:“小衫子,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御前伺候要分外注意自个的仪态,你这浑身的雨水都没掸,就敢来承徽殿?我看你是不想要自己的脑袋!”
小衫子闻言出了一脑门的汗,忙向他连连拱手,苦相道:“不是奴才不仔细。是,是雅善公主来了。此刻正等在承徽殿外。”
他也压低了语声,面色愈苦:“承吉公公,您是知道的,雅善公主那身子……若是在冬雨里等得久了,出了什么事,奴才不还是要掉脑袋?”
承吉一听,抽了口凉气。
却也格外的意外。
往年都是皇帝传召公主,公主们皆是避之不及。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公主主动前来的。
还是这样一位,病得没多少时日了的公主。
他也同样不敢担待,只应了声,便亲自上前,去皇帝身侧回禀此事。
“陛下,小衫子来通禀,说是雅善公主过来请安,此刻正等在承徽殿外。”
“雅善?”皇帝皱起眉来,很是思索了一阵,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久病的女儿,他问:“她不是病得都不能下榻了么?”
承吉答不上话,唯有招手让小衫子过来。
而小衫子往龙椅前跪下,满头满脸的汗:“奴才不知道。只是公主今日,看着气色尚好。”
他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不过是消瘦了些。”
好在皇帝全副心思都在公主和亲的事上,也未曾注意到他满身的雨水,只睁着双醉眼,一挥袍袖道:“罢了,既然来了,便让她进来。”
小衫子如蒙大赦,忙低头连连称是,复又紧步退下。
一盏茶的光景后,席内又起了一支新的丝竹。
两名绿意宫娥推开了紧闭的殿门,引雅善入殿。
皇帝正在大口饮酒,本未察觉。
听见承吉通禀,这才短暂地放下手中的金盏,眯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