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也没耽误他在路边买了两个馒头就上路,步伐飞快。
他知晓自己潜意识里,是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的。
期盼喻商枝说的是真话,确确实实没有骗自己,还是那个清风朗月一般的俊俏小郎中。
到那时他就照以前的打算,把人领回家,养得白白胖胖,生上两三个小崽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活。
二妞和三伢成日里喻大哥长喻大哥短的,早就把他当成一家人了,若真是解了婚约,怕是两个孩子也要伤心一阵。
因着有心事,一路上脚下都像踩了风火轮,活像身后有狗撵。
走了不到大半个时辰,已接近了梧桐镇地界,又一路打听,寻到了半坡村。
村子大都聚族而居,生活闭塞,少有生面孔出现。
因而温野菜一在半坡村里露脸,就有好几个抱着盆正要去河边浣衣的妇人与哥儿,围上来打听他是来做什么的。
温野菜在路上早就想好了借口,“几位乡亲,我是来这求医的,听说你们村有个秦郎中,妙手回春,我家汉子前个受了风邪,本以为是小病,哪知就此一病不起了,想请秦郎中随我去家里瞧一眼。”
为首的大娘听罢,摆摆手叹气道:“哥儿你来晚了一步,那秦老郎中上个月就过身咯。”
温野菜故作惊讶,皱眉发愁道:“这……这可如何是好!我家汉子的病请了几个郎中,看了都不见好,我还指望着秦郎中能救命呢!”
一时间,几个梧桐镇的人都跟着唉声叹气,都是穷人家的,谁不知道家里汉子病了的严重性,那是能拖垮一个家门的大事。
想来这哥儿也是命苦,看这模样,怕是结门亲事也不容易,哪知年纪轻轻,汉子就要不中用了。
片刻后,温野菜一拍脑袋,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我想起介绍秦郎中给我的人提起过,说秦郎中有个徒弟,打小跟他学医的。秦郎中过身了,那徒弟现在何处?若是秦郎中医术高明,想必徒弟也不能差了。”
说起来这还是当日桩子媳妇在村长和斜柳村村民面前,帮着喻商枝说话时用的词,如今被温野菜照搬了过来。
谁知面前的几人一听,顿时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一个身形有些胖胖的中年哥儿,大约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接道:“这位哥儿,你可别犯糊涂,那秦郎中的徒弟是个不靠谱的!要我说,这捡来的孩子就是养不熟,他学了哪门子的医啊,就是个小白眼狼!秦老郎中把那喻小子当亲孙子,可喻小子呢?成天见的游手好闲,听说还去镇上赌骰子,要我说,秦老郎中说不准就是被这个兔崽子气死的!”
听到“喻小子”这个称呼,温野菜便清楚自己找对了。
有了这个中年哥儿开头,其余几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按理说,一个村子里的人,是不太会同外村的人说自己村人坏话的。
可是对于半坡村的人来说,当初是因为喻商枝被秦老郎中收养,他们才认下这么个人,后来见他是个不成器的,巴不得赶紧撇清关系,省的拖累全村的名声。
一个身段瘦长,头顶包了头巾的妇人,抬手给温野菜指了个方向,“喏,那里就是先前秦老郎中住的地方,秦老郎中那可真是个好人,医术高明不说,若是谁家穷得揭不开锅,人快没了都掏不起药钱,他便不收了,人家拿粮食来抵,他也摆手不要。他过身之后,我们整个村子的男人都去挖坟抬棺,现在想想,我这眼睛还酸呢。”
妇人抬手抹了抹眼角,足以可见秦老郎中确实在村子里很得人心。
不过,很快话锋一转,大家把冒头齐齐指向了“喻商枝”。
起头搭话的那个大娘,把装衣服的盆子往上抬了抬,一脸愤愤道:“那喻小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秦老郎中想让他成材,继续当草医,这可是安身立命的好本事,可他却犯浑。算起来他也在秦老郎中身边养了小十年,却连个风寒都治不明白,有一回秦老郎中出门看诊,留他看家,我们村有个新嫁来的小媳妇去给婆婆抓药,小媳妇见那喻小子一副好皮相,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就信了他,结果药抓回来以后,她那婆母拉稀跑肚了一晚上,差点连命送了。等秦老郎中夜里回来,才晓得是喻小子抓错了药!”
中年哥儿在一旁听完,赶紧插话,“就是这么个事,还有一次,我听见素来好脾气的秦老郎中在屋头骂喻小子,说他学医学了这么多年,学的是两眼一抹黑,草药认不全,穴位找不到,这样哪能做草医当郎中?这不是谋财害命么!”
温野菜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越听越觉得这些事都和喻商枝说的话合上了。
因为过去的那个喻商枝学艺不精,配错了“假死药”,丧了自己的命。
现在的小郎中得以借尸还魂,占了这具皮囊,重活了一回。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觉得心里的一团乱麻好像终于被扒出了一个口子。
就像是被严严实实盖死的大石被挪走了,得以透进一丝天光。
温野菜想了想,继续半真半假地胡诌道:“原来这徒弟是个不成器的,那多半是我那亲戚道听途说。他跟我讲,这徒弟医术不输秦老郎中,而且青出于蓝,闭着眼都能给人针刺穴位,说得神乎其神的。”
一句话说完,半坡村的几人顿时都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