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适时道:“搬罢。”
几人便和她一起迅速去搬下牛车上的蚕丝。
说是搬一半,实则李婶和齐婶她们本也对几人卖丝行为梗着一股子火气,在搬完约莫一半之后,都默契地根本没停手。
孟婶见状连忙高吼制止:“够了够了,够一半了!停下!够了!”
齐婶恨她一眼,双手更是麻利地又继续往下提了几大袋。
待离村口最近的李婶回家拿了称,称了沈烟寒的蚕丝重量后,李家出力没讨到半分好的那人当着孟婶几人的面点了钱,递给孟婶,不耐道:“货款都在这儿,你们自个分。”
说完,也不再搭理谁,黑着脸叫上车夫,赶着牛车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李家的人一走,余下四人就朝孟婶围了上来要分钱。这几人原本卖的丝数量就不同,又被沈烟寒拿了一部分下来,都是农妇不会算数,一时就算不明白谁家该得多少钱财,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沈烟寒漠然看了一会。
等木槿她们将自个的丝往齐家牛车上搬好,她便拿着算好的钱走到王婶身边,平和道:“王婶,这些是方才搬下来的丝的钱,您清点清点,看看差不差数。”
前一波的钱还没分成功,这又来了一波,加之沈烟寒没说具体数目,李婶几人一时也算不清沈烟寒给的是不是对的数。
王婶拿着沈烟寒的钱,眼中明显有些发懵。
这时一旁的齐婶冷嗤一声,补了句:“沈娘子哪回不是只有给多的。”
言外之意是沈烟寒根本不会诓骗她们,加上李家人这会也已经走了,她们的丝不卖给沈烟寒便只能囤手里,王婶生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觉悟,连忙朝沈烟寒道:“对的,对的。”
孟婶不服气,拉一把王婶,道:“你不点清楚就知数对了?”
王婶尴尬:“这……”
沈烟寒依旧很平静:“若是有差数,王婶你与李婶子说,我会留些钱给她,她补给您。”
王婶立刻:“成!”
孟婶嘟哝了句:“这还差不多。”
沈烟寒没再说什么,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几人一眼。
临离开清水村前,沈烟寒拉过李婶和齐婶悄声说了会话,讲明了要朝现在养蚕的人家要个画押凭证的想法,二位婶子连连点头,赞同她:“咱们早该这么办了,无凭无据的,你看这些人一反悔就反悔了,真不是办法。”
这事也算妥善处理,比预料中的结果更好些,沈烟寒心中略安,打道回临安府。
离开时,卖丝的那几人依旧争论着钱财,其中孟婶有一副很是洪亮的嗓子,沈烟寒听到她们的声音,心中觉得疲惫不堪。
木槿敏锐地察觉到她面色不佳,问她:“娘子怎么了?”
沈烟寒张了张嘴,想说她如今明白,当年村里议论她娘齐蕴的流言,该是率先从孟婶处传出来的,可转念一想,害她娘的始作俑者是温蓉又不是那孟婶,便摇头说:“身子有些疲乏。”
近日她确实在起早贪黑操心生意,眼下又已入夜,木槿没作他想,宽慰道:“那娘子回府后直接歇息。”
沈烟寒心道还要回去对账呢,得先确定哪些订单得延期交货,方便后续去与客人沟通。再则,经此一事,李家的后续供货想必会彻底中断,她也不能将全数希望放在清水村一处,她还得想办法找外地的供货商,得写信给舅舅们和姨母。
——可这些话要说出来,木槿就一定会留下来陪着她熬夜,如此,便会耽误她回家准备母亲的寿辰了。
自个没有母亲可以祝寿,难不成就要剥夺别人孝敬的权利?
沈烟寒笑一笑,道:“嗯,回去便歇息。”
趁木槿看穿她的伪装前,她迅速将话题引到木槿的母亲身上:“你娘寿辰,你外嫁的大姐二姐她们可回来了?”
木槿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提到亲人,话匣子便随之打开:“大姐昨儿个已经回来了,二姐还在路上。二姐才生了三儿子,满月后出发的,就晚了些,但也就是这几日便到……”
沈烟寒看她神色生动地说着自家姊妹,眼中流露着无与伦比的温情,羡慕之外,不免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和睦的家庭,仿佛都是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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