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继白盯着自己夫人的眉眼,很想从中看到答案。
被父子二人这样拷问般盯着,王璋当然不自在。
她顾不得去问孟长卿为何知道这些,但她清楚,孟长卿说这些的目的无非还是为了要娶那个女子,便道:“你以为你说那女子是虞家人,便可以将你与她的伤风败俗行为变合理了不成?即使她是你的远房表妹,如今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人。”
听得出来王璋在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却不想轻易将李珍的事糊弄过去。这大概也是他唯一能威胁到他娘的方式了。
他太明白,孟家这样的大族,婚姻从不是小事,不是他尽力争取就能顺利争取到的。王璋又在后宅中一向有绝对权力,若是他与她对垒得太难看,弄不好,她去求一下他的姨母姨父,他还没娶谁呢,赐婚的“美意”就能落在他头上来。
孟长卿语气逼迫:“李珍是被人害死的,娘你明明知晓此事,为何要道不知?”
王璋脸色一白:“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你知晓。”孟长卿并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当着孟继白的面再道:“她不知姨母与虞家早有所交易,她是因跟着延庆长公主出了城而无辜受牵连的!”
这话一听,孟继白先于王璋便有了反应:“你说她是跟踪……谁?”
孟长卿视线对上孟继白的,他虽没说话,但孟继白已然从他沉重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
李珍跟着延庆长公主出了城,延庆长公主去的金人处,这便意味着……
孟继白悲哀地闭上闭眼,而后睁眼看着王璋,神色冷漠地冷笑了一声。
夫妻数年,也就是这下,王璋深刻觉出孟继白对她的态度变化。
她心中不由蓦地一慌,却依旧记得维护亲姐王琼:“她、她……真要怪,也只怪虞氏利欲熏心!是她的夫婿害的她!与旁人何干?还有,她为何要跟着长公主出城?她若是不去打探别人的事,又怎会引火烧身?”
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让孟长卿父子二人都觉得,王璋的双眼被家族亲情彻底蒙蔽,已然不能明辨是非。
诚然蔡裕是错,但他亦不过某些人布局中的一枚棋子。
李珍是个实实在在的受害者,还有错了?
孟继白一脸失望。
孟长卿也失了再与王璋争下去的兴致,谁也无法叫醒装睡的人。
他最后道:“珠珠她家破人亡,但不幸中的万幸,她还有一位亲姨在世。我已去信给那位表姑,请她来临安府一趟。”
他提李清,王璋心中一震,但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听孟长卿好整以暇地问她:“先前娘与那同表姑几分相似的温氏十分交好,想必是很想念她了罢?”
王璋一噎,无言以对。
孟长卿劳碌一宿,经此一遭,也不想在府里继续待下去,干脆又出了府,去了别院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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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几乎一宿未歇,沈烟寒却因心中挂记着许多要事,虽身子疲倦,依旧没能安心地睡得昏天暗地,而是仅仅睡了个短觉,人便一下醒了过来。
睁眼看,床顶陌生,沈烟寒反应了会才明白自己歇在了哪里。
一身酸软,沈烟寒轻轻提了下唇,自嘲自己的不自量力。但与他如此,她到底是心甘情愿的。
沈烟寒抬眼四顾,看屋内陈设这般简洁,让她有种秦月淮只是在此处短暂歇脚的错觉。这感觉一出,再想到他的身世以及屡屡被人追杀的遭遇,沈烟寒不由心中一缩。
她心中不愿他过得这样冷清,可要叫他再置办些家具么,沈烟寒又觉得自己并无立场。
二人如此,究竟算什么呢?
沈烟寒说不清楚。
但沈娘子从不是个纠结的性子,这会迅速敛神,起身后,利落地收拾得规矩。木槿被她放了假还未回来,她本也没多余女使,很多事就得她亲自操持,可没多少精力去想同秦月淮的事。
她先是回了自己的铺子里,听了前一日的生意状况,后交待了绣娘最紧急的几个订单,将自己的这个“底”稳住,然后按头一日心中计划好的那样,去了郑府找陆苑拿旧衣裳。
讲完流民的原委,陆苑如她所料,爽快地将因身孕根本不能穿的衣裳都整理了出来给她,甚至派人去后宅各院都要来了些。
见她一个人只身前来,收集起的衣裳又是几大包,陆苑好心道:“我派马车送你回去。”
定远侯府地位在此,出行的马车按制皆不失华丽,想起秦月淮知她要来此讨衣裳,交代过的行事最好低调,沈烟寒摇头婉拒:“陆姐姐,这些包裹是看着大,但不重啊,你不如派个女使给我,与我一道搬过去。”
她执意如此,陆苑自然答应。
沈烟寒与陆苑的女使双双提着两大包裹走出去时,背后响起一道响亮的男声:“你们作甚?”
这一问气势恢弘,很是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