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淮手放开她胳膊,转而去反握她的手指,将她拉到身旁,让她站在伞下,柔声道:“我这会只是齐宴,不是什么杀人犯。你别出去了,就这一把伞,再出去就淋湿了。”
沈烟寒到底是消停了下来,认真问他:“流民这事,那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秦月淮沉吟片刻,正色说:“我再想想。”
*
须臾之后,他们就走到了安康堂。
二人一进门,秦月淮便看到侧倚在柜子旁、百无聊赖敲着折扇的孟长卿,顺着他的视线看,蔡希珠手里拿着个药罐,手指正给一个男子的手指涂药。
仅看一眼与别人格格不入的一身富贵的孟长卿,秦月淮便收回了目光,径直走去了伤患之间。
蔡希珠见他到来,眸中一惊,张嘴好半天也没喊出一个字来。
她知道他是谁,可她也知道,他如今叫齐宴。
秦月淮看蔡希珠一眼,淡声道“你忙你的”,便与她才抹过药的男子攀谈了起来。
蔡希珠正想离他远远的,连忙背过身去,跑去给角落另一个人抹药。
沈烟寒则朝药柜前写字的姜大夫奔了过去,激动道:“姜大夫,我取钱来了,够你的药费了!”
姜大夫掀眸看她一眼,鼻中冷哼一声,根本不搭理她,埋头继续写字。
有过“绑架”他的壮举,这会再见他如此气急败坏,沈烟寒也不觉得如何难堪了,毕竟更无理的行径都已经被这位大夫接受了一回了。且她也知他医者仁心,先前拒绝救助这些流民也属无奈之举,只是面上冷罢了。
她想起成州的外祖父,外表永远冷冰冰的,实际上对她的要求他无一不满足,给她买糖人都是一把一把买,任何糖制生肖都会来一个,递给她时语气还会很凶。
这些老头子,就是嘴越硬,心越软。
她将包袱放在姜大夫身旁,也不管姜大夫的“死活”,自顾自道:“姜大夫,我刚问过蔡娘子,您这里后院有个熬药的屋子,晾药那屋子也有半个屋是空的,很适合给他们铺些干草做成大通铺,搞成男女各一间屋。”
“我店里的人晚些会送些棉被、衣裳过来,我还会去友人处要一些衣裳,争取给他们每人都穿上冬装……”
姜大夫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老眼瞪圆,不可思议地看向说话的小娘子。
沈烟寒装作没察觉到他的诧异,将包袱里的钱一一拿出来,条理分明道:“这些,除了是药费,还有一些余量可用于粮食购置。”
“我刚才问过他们人了,几个娘子都会做饭,姜大夫这里灶台、锅碗瓢盆皆是现成的,到时候她们便用您这里的先做做饭。”
“熬药的事儿您也不用操心,只需要给他们药,他们会自己去熬。”
姜大夫是越听越觉得离谱。
这小娘子,是将他的药堂当自家在分配了么?
沈烟寒终于看向他,对他呲牙笑,在他一连串瞠目结舌的“你你你”之间立刻插话,将他架至高处:“姜大夫医者仁心,定然不忍心将这么病重的病患给赶出去的。”
姜大夫果然话语一顿。
这时,药堂门口出现了一个青年,朝里喊了一声沈娘子。
沈烟寒趁机赶紧离了姜大夫,迎了上去。
青年的腰上已经系上了代表戴孝的麻绳,又恭恭敬敬地朝沈烟寒行了个礼,说道:“沈娘子,那边……已经穿戴好了。”
沈烟寒点了点头,却又拧紧了眉,她给三位死者送了新衣作寿衣,算是给了他们最后的体面,可接下来呢?
死者还在巷尾处,该要如何安排?
她长这么大也只送别过齐蕴一人,那时她还年幼,齐蕴的后事全由沈固辞在安排,她对此可谓毫无经验。
沈烟寒心中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