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寒灼灼期待地望着他开口,杨动犹豫了。
而就在他犹豫之际,心中算盘打了一轮又一轮,沈烟寒已经将一直晃啊晃的手推到了门上。
“吱呀”一声,书房门就被她推开。
沈烟寒就没犹豫,在杨动阻拦之前直接走了进去。
她没点不请自来的自觉,一脸奇怪道:“不允许人进的话,这屋子怎不上锁呢?这门一推就开了。”
杨动抿唇不说话。
别看这书房表面上是没甚特别,四周可处处是郎主设置的机关,若非他一路护着,暗中又卸下了开关,沈娘子都不知道被射成了怎样的骷髅眼。
沈烟寒自察觉不到一向谨慎的秦月淮对外人的警惕,甫一进了他的书房,目光便被彻底吸引了过去。往前她也在秋望园给他设了个书房,如今一见也才知,比之这个,简直寒酸得不像话。
以北面一道墙壁为中心,墙壁前方是古朴的楠木书架,藏书满架,无一不是摆放得整整齐齐。房间东向是一扇宽阔的月形窗,窗下有书桌桌椅一套,桌面宽阔,上有五峰碧玉笔床,笔床边立有一笔架,挂着数量众多的狼毫。
仿佛能看到秦月淮坐在此处运笔如飞的场景,沈烟寒心间一跳,抬眸四看,见四壁有字与画。挂画多为山水楼台,无不雅致悠远,而挂字的书法……
沈烟寒视线一顿,不由自主往那幅字走了过去。
饶是她自小随沈固辞研究古籍,见惯了各种古人的书写字体,也从未见过这样一种的笔锋:撇如匕首,捺如切刀。她晃眼一看,只觉这样的字冷酷无情、锋芒毕露,但又有一种极致美感,使人见之忘俗。
“这是……”沈烟寒回身问杨动:“秦月淮写的?”
杨动点头。
沈烟寒立刻又问:“这字体是他自创的?”
杨动:“不清楚。”
沈烟寒顿一下,反应过来和杨动探讨字体有些强人所难,便闭了嘴,转而在屋中走动起来,她本就是用找书的借口进了这里来的,也就行至了书架前,像模像样地找起来书。
倏尔,她视线一顿,落在了一本被翻得明显卷了边的书册上。
似有所感,沈烟寒伸手去取时,心里沉甸甸了瞬间,待她拿到手中一看封面,她的呼吸顿时滞了下。
这是一本署名为确庵的《金康稗史》。
光是从“金康”二字,便能窥见其中记载的是永兴元年那件大事,而与“金康”二字避不开之人,原汴京的皇族权臣矣。
沈烟寒心跳不住,呼吸变重,手心开始冒汗、颤抖,一边觉得不该去打探,一边又忍不住想去了解秦七郎翻它到发卷的缘由,是因他的父母么……
渐渐入了夜,室外的飘雪加重加急,枝桠承受不了更多重量,风一吹,雪从枝上簌簌而落,吧嗒、吧嗒,似抽泣,似哭嚎。
沈烟寒站在原地,面对着书架,过了一个时辰之久也未转过来,杨动不解,但也没催她,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脊,不明白是怎样的书册如此吸引她。
直到光影彻底暗淡下来,杨动问:“可要给您点盏灯?”
沈烟寒背着他,吞咽几下,压住哽塞的语调,低声道:“好。”
杨动得令正要外出,却又听她说:“不必了,不用点了!”
她一会一个样,杨动疑惑地转头,听沈烟寒又问他:“秦月淮可说了何时回来?”
杨动:“没说。”
沈烟寒:“他平常下值后便回来么?”
再是迟钝,至此杨动也看出了沈烟寒话中的几分迫不及待。他依旧不理解沈娘子这样一时要急着回去,一时又急着郎主回来的心态是怎么总变化多端的,只是如实说:“是。”
他见沈娘子明显松了一口气,道:“那我去门口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