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到达临安府城时已是子时。
行了一段路,沈烟寒道:“木槿,将火把分给我一些便好,你快回家罢。”
木槿却不放心:“娘子,我还是先送你回去。”
沈烟寒坚持:“不必了,你快回去,莫让家里人再久等了。”
她话语强势,城中治安确实也良好,入夜后四处不时有巡查的官差,木槿想了想,分了一半火把给她。
与木槿分别后,沈烟寒往自己的铺子方向走。
大周朝廷不设宵禁,秋收后临安府内还开设了诸多用于城外百姓进城来交易的市集,此刻市集早就散了,街旁的灯火也熄得差不多,但火把的光照下,可见街上散落着瓜果蔬菜的碎粒、装吃食的油纸,可以想象得到这里白日是怎样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也不知是今日被人辜负的经历让她受挫,还是贴身女使温馨的家庭惹她羡慕,亦或是眼前狂欢后的宁静场景让她备觉孤独,独自坚强已久的沈娘子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渐渐红了眼眶。
她形单影只地走在万径人踪灭的街头,火光将她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削瘦的肩,随着火光跳跃,在静夜中轻轻地颤。
*
听风茶楼二楼,独坐窗边的郎君往喉中灌了一口酒,视线无意间投向窗外无尽夜色时,见到的,便是心心念念的小娘子红透着双眼,一副失魂落魄模样。
秦月淮眼神一凛,即刻丢下杯盏起身。
“皎皎,你发生了何事?”
三两步迈到沈烟寒跟前,秦月淮抓着沈烟寒的胳膊,话问的急切,同时眼睛上下打量她一身,所幸她一身规整,他的心才稍安了些。
熟悉的声音蓦地入耳,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沈烟寒一愣。
抬头,通过泪水模糊了的视线看,见果真是他,她顿了几息,抿紧了嘴,从他手中往外扯自己的胳膊。
可她的力量本就不如他,加之今日足足劳累了大半日滴水未进,这会又哪能抵抗得了这个郎君?
沈烟寒心中的委屈顿时被无限放大,被人砸开情绪的闸门般,泪便决堤:“连你也欺负我!”
秦月淮胸口发闷发慌,仿佛有数根尖针正绵绵密密地往他心上在扎,他连忙放开手。
“我哪敢欺负你啊。”
沈烟寒强忍不得,只管泪落如雨。
秦月淮心疼地皱紧眉头,伸手想去揩她的金豆子,沈烟寒一巴掌拍他手上,不要他靠近。秦月淮只得歇了动作。
“莫哭了。”
“眼睛都肿成桃了。”
“怎么还哭呢?”
“再哭,我都想吃了。”
终于,在秦月淮越来越不正经的逗趣中,沈烟寒的抽噎渐消。
她抬袖抹了泪,瞪他:“真不要脸。”
见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秦月淮这才又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与我说一说,成么?”
实际上说穿了,她遭遇的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只不过本是自己消化着情绪,被他撞见,他一问,她反而独自消化不下去罢了。毕竟,正伤心着的人,最怕的就是别人的安慰。
她不答他。
见她倔性依旧,丝毫不肯在他跟前示弱,他太明白,她还是始终防着他,秦月淮无奈地:“皎皎……”
沈烟寒一言不发。
秦月淮伸手,将她手中火把接过,见她这回没拒绝,便在一旁将火把熄灭,又走回来站在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