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寒看着梁一飞的视线一目不错,她外表看着比之眼前两位郎君纤弱不少,但腰杆笔直,因心中的坚定前所未有的强大而眼中果决非常。
这是一种可以与任何敌人对抗的坚强,即使抗不过,她也会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梁一飞恨自己与她熟悉至此,他看得很懂她的眼神。
这一刻,他忽又记得她在他家门口等了他三日的事。那几日,面对往来行人对她侧目、议论、嘲讽,阿烟眼中,是否护着二人的情意也与当下如出一辙?
他终究意识到某些东西彻底成了过去,心中空荡,脸色煞白。
梁一飞沉默不语,沈烟寒却还记得秦月淮要上值的事,她朝他告别,见梁一飞也只是深深凝视她不语,她只得在他眼下挥了挥手:“你不回去么?梁夫人应该还等着你手里的药。”
梁一飞吞咽一下,想朝沈烟寒撑笑却撑不起来:“回。”
沈烟寒便道:“愿你娘早日康复。”
*
梁一飞魂不守舍地回了梁府,卧病在床的梁夫人见他这个要死不活的模样,眼露惊惧,惊坐起身,急着问道:“三郎,莫不是连你也要被贬……”
梁一飞打断她无故的猜想:“没有。”
梁夫人抚着心口,欣慰叹息:“那就好,那就好。”
她复又想到,还有事关梁一飞的一件大事引她心中难安,再问梁一飞:“郑家那厢,回话了么?”
梁一飞和郑玉婷的婚事拖延了整整一年,梁一飞先是出使大金,后又因病休养,他以此为理由迟迟未定婚期,他不松口,别人做不了他的主。
这几日,梁夫人在病中思考良多,三郎虽是秦相亲生子,可在世人眼中却是梁家子,与郑家结亲本就算三郎高攀,如今梁家一家又蒙难,情况更是雪上加霜,对于最疼爱的小儿子的未来,她始终忧思不减,催着梁一飞去与郑家商定婚期。
看着梁夫人殷殷期盼的双眸,梁一飞闭了下眼。
他在相府“养病”数日,看得清楚,王琼不敢杀他,却也不会让他认祖归宗,他身份尴尬、不能见天日。
即使见了天日亦无用。
郑家早与相府不如何来往,连王琼的生日宴,郑家也只派了个管家上门道贺,理由是郑侯爷的连襟赵思病重,郑家一家皆去了净慈寺多日祈福。
本就不是门当户对、你情我愿的婚事,如今已至梁家眼看着要破败、郑秦梁家要决裂之态,梁夫人让他去谈婚期,他自有自知之明,何苦还拖着人家小娘子不放?
梁一飞一腔疲惫,用无中生有的话先给梁夫人一些准备:“那边说是再议。”
“再议?”刚躺回去的梁夫人又撑了起来,“为什么再议,什么时候议?莫非是他们……”
不知梁一飞今日遭遇,见他一脸恍惚,以为他这是也被强烈打击到,“不愿意了”这几个字梁夫人是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梁一飞将计就计,也不对梁夫人的猜测反驳,总归早晚会有这一日。
他起身道:“我去见见爹爹,娘你早着歇息。”
一听是去见梁文昌,梁夫人便不留他人,知梁文昌外调后父子团聚的机会难得,更催他:“成,你快去罢,你爹爹定又等着你。”
出了梁夫人的屋,梁一飞并未去寻梁文昌,而是回屋,叫来人给他备了笔墨纸砚。
提笔运墨,梁一飞一纸洋洋洒洒,书法虽略有丑陋,却写得情真意切。
然而这样的“真情”,却不是郑玉婷所要的。
破天荒收得来自梁三郎的信,郑玉婷如获至宝,在梁家送信人离去后,她强抑着跃出心扉的激动悄悄拆开信封。
来不及压下唇边的笑,她的动作便僵住。
因她看到梁一飞简单寒暄后,便是字字如刀:“按‘大周律’,若不主动退亲,订婚三年不娶,女方方可告府衙,男方如是。想必郑娘子亦不愿白白蹉跎三年岁月之久,所以我写信与你,望郑娘子能与父母商议主动退亲之事。所需条件,我定竭力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