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使然,蔡希珠手中一抖,称中的药碎便撒了些到台面上。
一旁,观察着她一举一动的姜大夫“呵”一声,以示不满。
头回做事就做错,还被师傅逮住,本就不擅长与人交往的蔡希珠头皮发麻,手忙脚乱去捡起撒出去的药碎。
可人便是如此,巨大的压力之下,越想做好,就越容易出差错。
撒出去的药如长了腿般,就是不按她想要的那样回称里去,而是又沿着称沿跑了出去。
如此,蔡希珠的手抖得愈发厉害了些。
沈烟寒看着她这样,更是觉出异常。
“珠珠,怎么了?”
蔡希珠额上都冒出了汗,嗓音发紧:“没事,没事。”
姜大夫伸手帮忙捡药,说道:“头回称药便做得这般,已经很是不错了。你不必紧张,动作慢一些即可,一步一步来。”他看得出来,此女对药材很是熟悉,是个好苗子。
蔡希珠深呼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接过蔡希珠递来的药,看着蔡希珠始终回避她视线的样子,沈烟寒最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药堂。
*
作别陆苑,沈烟寒走路回自己就在隔壁巷的成衣铺子。
天上的雪如不要钱似的,下个没完没了,风雪中,路上行人寥寥,冻得瑟缩的沈烟寒拢了拢衣领。
不想,正这时,一团黑影往她的方向直直冲了过来。
沈烟寒一惊,身体本能地想避开危险,却还没等她后退,就见人在她跟前两步远跪下,哀哀求她:“娘子行行好,将你的药给我阿娘吃罢,求求你,求求你了……”
沈烟寒这才看清,求她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身衣裳单薄破旧,也才明白,小姑娘是看她手中提着药包,这就来求她了。
可她手中这药,又不是别的药。
沈烟寒拧眉问小姑娘:“你娘怎么了?”
小姑娘抬手指向后方:“我、我娘病了,病得很重。”
天色黑沉,乌云压顶,根本看不清她所指的地方有什么。
沈烟寒前行一步到小姑娘跟前,说道:“你起来,带我去看看。”
跟着小姑娘行至巷尾处,沈烟寒亮盈盈的双眸倏尔大睁。
就在这风雪交加的露天处,数人或是躺着,或跪着,或靠墙坐着,无一不是衣衫单薄,身形枯瘦,面如菜色。
其中,还有几个小孩在摇着一动不动的人哭:
“娘,你醒醒啊……娘……”
“阿兄,阿兄……”
“爹爹……”
遍地的雪像铺就出的一张巨大白纸,上头的人影似一点点毫无生气的墨,散乱地、毫无章法地泼在了这纸上。
虚幻,荒诞,死气沉沉。
风一吹,这纸就要轻飘飘飞走般,将一切化为虚有。
嘶吼哭喊声再一拉扯,将齐蕴下葬那日的画面一下就扯到眼前。
沈烟寒那一颗裹满良善的小心脏,跟她手中药包一起,“咚”一声,直坠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