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必经他这么一遭当众胡闹,至少在私事上,暮家结亲的意愿该就没那般强烈了罢。
忽闻这话,暮伦果真惊瞪了眼。
自表姐王琼建议暮家可以和孟家结亲后,他对这个表侄孟四郎的私生活便自然更关注了些。听闻他是有沾花惹草的毛病,可再是听闻,也不如如今这一见。
暮伦心中打鼓,诚然两家结亲目的不在儿女私情,可他也只有一个女儿而已,当真要她嫁与孟四郎这样的郎君,他这样不顾颜面的作风……
似乎都能遥想到因这么个姑爷,女儿受委屈、他被夫人数落、被旁人议论的“好”日子,暮伦抿紧了唇,暗中衡量这场八字还没一撇的亲事的得失。
谁也没料到是这么个走向,众臣工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接孟长卿这话了,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于一派死寂中,齐国公低声斥了声:“胡闹!”
声音虽被压低,却又因父子两人之间间隔着一段距离,这音量传了半个殿,前几排的臣工都听得清清楚楚,也都明白这是父亲在训重要场合依旧如此不正经的儿子。
可孟长卿不以为耻,反而隔山喊话:“怎是胡闹?我摆的事实罢了。你是不知那东西对人家多么要紧,一丢还丢俩,换我我也心疼。”
越说越离谱,齐国公横眉,气得就差把朝芴扔到孟长卿脸上去:“还不闭嘴!”
被齐国公这一压制,孟长卿一脸不服气,越挫越勇般,朝上首举朝芴道:“因府衙失职,百姓对朝廷纷纷议论,臣作为御使职责所在,断不敢知而不报、欺上瞒下。”
说得上纲上线,若不是方才那荷包之言在先,还真像那么回事。
众人只觉一言难尽。
而上首坐着的赵猷旁观了半晌,终于开了口:“孟御使说百姓对朝廷纷纷议论,都如何议论的?”
孟长卿答道:“说:盗贼猖狂、无法无天,日子本就过得艰难,如今还遇硕鼠食黍,实在令人寒心。”
他说的明明是偷盗,但听到一些臣工耳里,却别有一番意思。
“硕鼠食黍”这典故出于《诗经》,讽刺国君重敛,蚕食于民,贪婪畏人,若大鼠于世。
孟长卿这话,难说没有这么个暗讽在。
毕竟雪灾、洪灾死伤无数,百姓的日子确实过的艰难。而近日为了给从大金回来的太后修建慈宁宫,朝廷还不乏劳弊百姓。加之与大金签订议和协议后,朝廷还需得朝大金缴纳财物,对内的税收是一征再征。
——对这些,百姓间的议论从未停过。
但议论又如何?
天灾无情,怪不得谁人。
修宫殿又出自帝王尽孝,此朝百事以孝为先,给好不容易从金人手中九死一生归来的韦太后一个体面的住所,明面上谁能反对?
而那议和,铁板上订钉的事,主战事的臣工们是在得知议和后在朝堂上发泄了一通,但也仅能如此无能狂怒而已,难道如今还能违背君主之令、契约之约,再挑起战事不成?
苦的,自有其人,不是么?
孟长卿眼中讥诮一闪而过,话毕便抬头看着赵猷,等着他反应。
赵猷面上并没多大情绪,问了句:“临安府管事之人何在?传来!”
当着赵元康这么问,谁都听得明白,那就是没将这责任放在赵元康身上的意思。
赵元康默默松了一口气。
临安府府衙的都是外官,除了府尹,旁人没有上朝的资格,而府尹赵元康显然不会在这个敏感的当口说话。
赵思的连襟、定远侯郑钰便出列答道:“回官家,通判赵思连日重病,卧床已是一月有余,怕是不能来朝堂了。”
赵猷倍感意外,关切道:“是何病症?”
郑钰答:“风寒。”
赵猷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