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南:“你见过的——我妈。”
付宇峥:“……”
冷风过境,希望的小火花,它死得又惨又突然。
两人顺门入内,秦佑之正站在大厅走廊和工作人员沟通着什么,一身长及脚踝的青烟色长裙,肩上搭着一条墨色披肩围巾,整个人温婉大气,风姿卓然,见他们进门,先是一怔,而后对旁边的员工低语几句后,便迎着他们走了过来。
仉南此时倒是像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和概念混淆,笑着喊了一声:“妈。”
“这么早就过来了。”秦佑之笑着看他一眼,而后转向付宇峥,微微颔首,几乎没有犹豫地打了个招呼:“陆医生。”
付宇峥看着她一脸淡定的笑容:“……”
演技天衣无缝。
于是也只能点头回应,淡声问好:“打扰了。”
“哪里的话。”秦佑之微微叹息,语意深沉:“是我们麻烦你了。”
秦佑之是典型的事业型女强人,自己经营这家画廊,虽然和仉墨文是“半路夫妻”,但是这些来年一直感情甚笃,她在仉南十五岁那年来到仉家到现在,已经整整九年了。
这些年来,她看着这个继子从一个聪明活泼的少年,一步步成长为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学自己喜欢的专业,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而现在却因为“灵感枯竭”把自己“逼疯”,心里的酸楚和疼惜,绝不会比仉南的生父仉墨文少上一丝一毫。
所以,心疼儿子是真的,对于这位付医生的感激,更是真的。
“哎什么情况?”仉南看着秦佑之忽然发红的眼眶,不由失笑,“怎么个意思啊母上,我带陆医生来给你捧个场,至于感动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医生买画不给钱呢。”>>
“少贫嘴。”秦佑之一时失态,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只要儿子积极康复,这位付医生再配合治疗……困境都是暂时的,没什么事解决不了的。
三人闲聊几句,和画廊始终有业务往来的几位客人到了,秦佑之起身去打招呼,仉南和付宇峥便结伴在画廊里观摩品画。
付宇峥出生医学世家,自己也继承祖父辈的衣钵,专业从医,所以他这样一个典型的医学生,从上学时候起,周围的世界便被各种医学专业术语所填满,精神世界素来严谨中透露着一丝单调和乏味,与绘画、音乐、雕塑等美学相关体系,确实有壁。
因此,对于付医生而言,一幅画所带给他的主要观感,仅仅停留在“好看与否”的层面,至于更深层次的涵义,就是他这种理科直男思维的审美盲区了。
但是仉南恰恰与他相反。
付宇峥目光从墙壁上的几幅展画上逡巡掠过,而后停留在了一侧的仉南身上。
仉南微微仰着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墙上一幅被装裱在相框中的画,目光很沉。
他的表情过于沉湎凝定,付宇峥循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只见雪白的画纸中央像是一团黑色墨迹晕染后的痕迹,而以那团“浓墨”为中心,各种线条依次向外拉伸、辐射,长短不一,粗细各异,交错凌乱。
付宇峥看见画下的铭牌上写着,这幅画叫做“心痕”。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付医生只看见了“心乱”。
但是很明显,仉南此时的观感体验却完全和他不同。
他站在那副画前,许久未动,久到付宇峥忍不住上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仉南的双肩无声颤抖了一下,而后动作略显迟缓地转过头来。
付宇峥在和他对视的那几秒钟内,在他那双本来澄净清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太多一闪而过的情绪。
失措与怅惘,纠葛和茫然,还有一丝丝,无法言说的沉静的哀恸。
付宇峥蹙眉,但是声音依旧平静:“还好吗?”
仉南看着他,深深舒出一口气,而下一秒,眼睛里的光彩重新被点亮,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他从他身上,拾起了一颗遗落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