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抬头看了眼长房的方向,心中隐隐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丸丸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您亲孙子。”谢霖念着丸子腹中孩子,深吸一口气劝道,“您也别气了。无论长房二房,生下来都是我的骨血。虽说名头挂在了长房,血脉亲缘是斩不断的。母亲何必为了这些虚名看不开?”
“这哪里是虚名这么简单?”谢二太太恰巧就是看中这虚名,“百年以后,谢家族谱上写的。可是谢馥那一支,而非你谢霖这!这叫我如何能看得开?”
谢霖哪里不知这些,胸口刚松一丝又堵回去。他沉着脸,十分骇人。
谢二太太看他这般心疼又愧疚,说到底,沈兰若是她当初存私心聘回来的:“罢了罢了,你自己的妻子自己教吧!我是教不了了!”
说完这一句,她便挥袖赶人了。
谢霖也没多停留,黑着脸就直奔蒹葭院这边来。
两个院子,婆媳俩都为了一件事闹得寝食难安。沈兰若只会比谢二太太更难过。
她不像谢二太太,嫁入谢家就断了继承爵位的心思,人到中年反而天降馅饼。她是打一开始便笃定将来的子嗣是有爵位的,且只有她生养的孩子能继承谢家爵位。如今她孩子还没生呢,老太太就一句话敲碎了她的念想,这叫她往后如何适从?
谢霖话还没张口,沈兰若便先哭着扑过来寻求安慰。
沈兰若素来知晓谢霖心软,尤其见不得她的眼泪。沈兰若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这回她没有装,是真心实意地伤心惶恐。她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地诉着委屈。话里话外没倒提自己做过什么,都在将造成二房这份不幸的错推到大房头上去。
讲真,若非谢霖早在谢二太太那听说事情始末,怕是又要因此恼上长房。
谢霖的耐心一开始就没多少,听她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憋不住就怒了。他惯来对沈兰若温柔,便是怒从心起也没将福寿园的事情翻出来。只厉声叫她别哭了!
沈兰若被他大声吓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变了脸的谢霖。
就算是她算计表兄当众出丑,就算她做错事寒了表兄的心,他也不曾这般不讲情面地呵斥过她。沈兰若泪珠儿挂在眼睫之上,摇摇欲坠:“表兄,表兄你,你居然……”
谢霖心里一团乱麻,实在没心思哄她:“都是大房的错,你当真就没做错过什么事?”
“表兄你这话是何意?”沈兰若眼神一闪,复而镇定下来,理直气壮地质问谢霖,“你这般是在帮叶秋月说话吗?你也觉得是我咎由自取?”
“兰若,不要以为全天下就你是聪明人。”谢霖看她这不认错的模样,心里有些凉,“我往日从不去较真你说过的话,是因我心中有你,我爱慕于你。我不求你投桃报李,但你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我的信任。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会寒心的……”
最后一句话叫沈兰若瞬间如至冰窖,她瞳孔剧烈一缩,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丸丸体贴温和,从一开始便答应要跟你和睦相处。是你出尔反尔,对当初答应的话拒不承认。对于丸丸的示好不屑一顾,甚至一再地挑衅。”谢霖并非蠢笨,很多事,他不过是选择偏听偏信罢了,“若是我,我早就反击了。”
沈兰若哭了,真的哭了,眼泪连着鼻涕一起涕泗横流。
她攥着谢霖的衣袖,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她脑子嗡嗡地响,听不见其他声音也想起不其他事情,就只有一个意识震惊得她神魂恍惚:“表,表兄你这是何意?你不相信我了吗?还是说,你其实真变心了?”
谢霖握着她的手,嗓音淡淡的:“并非变心,是我也是人,我心寒。”
说罢,一把扯下来她的手,转身离去。
“我近来都有些忙,今后就宿在外院,你不必派人来寻。”
谢霖的声音飘散在门外,沈兰若扑到在地,浑身发起了抖来。
且不说谢霖离开蒹葭院独自一人在汀兰苑外站了许久,最后无声地离去。就说蒹葭院的下人因为两个主子闹翻,吓得跟鹌鹑似地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沈兰若勿自坐在地上发着呆,神魂都不知费到哪儿去。
快三更天,蒹葭院的丫鬟实在看不过眼了,大着胆子进屋来扶起沈兰若。再三劝说之下,将人送进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