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奈也不生气,喜滋滋地拿起这簪子插在自己发髻上,左右转着,叫其他妾室参看吹捧。
咦,怎么回事?
眼角瞟到,方如意起身时,脸上那股黑气,好像被风吹散了似的,一下子褪去不少。
苏奈头一次得了人类的簪子,在镜子前看了又看,很是满意。有了这亮晶晶的银莲,她就能将从前在坟里扒拉出来的半截玉箸换下来了。
睡觉之前,她小心翼翼地将得来的绢花、簪子和扳指拢在一起,放在枕下,尾巴团成一个团,在宽敞的大床上安稳入睡。
夜色沉沉,野鸡精和狐狸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苏奈的枕头,却缓慢地翘起一个细微的角度。一根簪子平躺于枕下。
一朵银瓣,竟然渐渐鼓胀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艰难地蠕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花瓣越涨越大,开了个口子,仿佛有东西分娩了出来,一支长如锥针的透明触角,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上下摇摆,不一会儿,又生出一只触角,娴熟地顺着枕缘攀缘,只是猛地触碰到了一片绒毛,触角顿时静止。
尖尖的狐耳受痒,抖了一下。
那触角瞬间恐惧地缩了回去。花瓣泄了气似的干瘪下去,枕头渐平。
和天下所有的鸡一样,每日天不亮,野鸡精就要窸窣穿衣,起来走动,在窗前吊嗓。
苏奈在微昏的薄光中翻个身,拿尾巴将狐耳掩住。
明锦笑着道歉:“对不起,弄醒你了?”
苏奈抖了抖耳朵,不知怎的,总感觉痒痒的,俯卧床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没事姊姊,都怪这老爷烦人,整天占我的大床。与其和他睡在一起,我情愿每天和姊姊挤一挤。”
说着,翻身化人,一摸,手底下绒绒的一层:“不好,姊姊,我掉了好多毛在你床上。”>r>
“没什么,我原来也时常掉一些。”锦鸡对镜挨个儿佩戴金饰,整张脸都珠光宝气,“以后化人睡觉。”
“不要!”
锦鸡叹了口气:“你年岁尚小,总觉得兽态自在。等你修到了姊姊这个地步,就懂得了做人的好,以人身行人世,要比当一只动物自在百倍。”
苏奈捂住耳朵。
二姊姊和大姊姊一样,脑子里都是人人人。
明锦打扮完毕,又拿着金笔,把苏奈翻过来,给她脖子上画四瓣花。戳了一下那金指印:“痛吗?”
“不痛。”
“奇也怪哉,不就是被神仙掐了下脖子,手印居然这么久也消不掉。”野鸡精替她添上三瓣,语气羡慕,“区区一个灵山府君,有这么大的能耐,怪不得那么多精怪,前赴后继地想要修仙……”
苏奈气得锤床:“姊姊,你不许夸他好!那草头神,下次让我见到,看老娘不将他那破神像砸得稀巴烂!”
明锦笑了笑,二人起身喝茶。
自孙员外纳了苏奈,这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姐姐明艳,妹妹风骚,把孙老爷完完全全地地把持住了。
明锦的日子再度春风得意,路上便感叹:“听方如意的丫鬟说,自打见了你那次,她回去就病了。”
苏奈忙辩解:“我可没对她做什么。”
“知道你没有。”明锦笑道,“这是心病,是‘兵败如山倒’。”
“说来,方如意也是个苦命人。对人来说,做娼妓好像是一件很耻辱的事。要么被万人骑,要么做孙员外的妾,好像真的很难选呢。她嫁给孙员外,虽然免于被羞辱,但毕竟还是有些意难平……”
苏奈的目光,眼馋地黏着廊上擦肩而过的的家丁,只觉得爪子在发痒,可恨不能立刻动手,“我不懂,有男人还难平什么?”
“老爷的年纪,都能当她爹了,又不像茂哥儿一样,看着还能养养眼。何况,”野鸡精残忍地笑笑,“何况老爷现在还不喜欢她了……”
正说着话,突然从背后踱出一条黄毛大犬,“汪”地一声叫,只将苏奈吓得狐毛炸起,瞬间跳到了明锦身后:“姊姊,有狗!”
“没事,没事!”明锦心知狐狸怕狗,将她一挡,“不怕,这是徐姨娘养的狗。徐姨娘喜欢动物,养了许多,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给黄狗让出道,那狗便吐着舌头,轻快地向前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