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识粲然一笑,也走过来与她一同拔草。拔完草,云识想又牵着她离开,凌寻莨却叫她先走。“我有话要说。”她这样说着,云识便只能先行往前走。昏暗的光线下,没了别人,凌寻莨看着这座孤零零的坟墓,微微躬下腰替她敬了香,又沉吟了片刻,最终郑重其事地开口道:“嗯,是她夫人。”“孩子还有六个多月。”……“怎的,刚刚还缠着要抱我顺路呢,现在怕被灵器宗的人看见?”云识最终还是妥协地抱着她回到灵器宗,一路上小心再小心,凌寻莨也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可临近寻凌峰,才忽然想起来若是让凌寻莨发现她弃权擅自跑了从而露馅就不好了。她想借口走掉,却又被搂住脖颈,凌寻莨勾着唇故意在她耳边吹气:“今日是开灵气阁奖励的日子,怎的?不看看我那小徒弟拿“快走快走,要迟到了,我还想看看开阁的盛况呢。”“能有什么盛况,你师兄我每三年都见,不过就是开个门而已。”“那也想瞄一瞄里头的宝物啊~”……瞧着只是几个练气层的弟子赶着去开阁大典,云识略施障眼法便避过了他们,可凌寻莨却晃了晃她的脖颈,招出灵剑,作势要下来。“我也得赶过去了。”她不知怎的改变了想法,放过了她。可云识也改变了想法,尽量慢慢地放她下来,又说着:“我去周围窥看窥看有没有机会。”“不用,这时候守卫最森严,你回寻凌殿等我吧。”“可是……”凌寻莨粲然一笑,一双丹凤眼弯起来,周身气质都柔和了许多,看得她愣住了。愣怔间被牵住手往寻凌峰内引,等云识反应过来,已然在寻凌峰结界之内。“闭上眼。”凌寻莨缓缓靠近她,一手攥住她的衣襟,连气息也近得若隐若现。云识本就是凌空飞行,此时青衫随着冷风飞扬,更与她白色外衫交缠在一起。她被她若即若离的视线勾得浑身紧绷,喉部肌肤下意识轻轻滚动,又缓缓闭上眼,袖中的手紧紧攥住。可那柔软的唇只是像轻轻蹭过一般,些许痒意,炙热的气息转瞬即逝,逐渐远离,耳边又传来隐隐的笑声,也愈来愈远。云识睁开眼,就看到她锁了结界,还加了一层防魔结界。她得意地扬起唇,轻笑道:“乖乖待在这等我,等会他们发现玉牌不见了必定会大闹一场,我回来若是发现你不见了,定然也是要大闹一场的。”那一瞬间,云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像是呼吸都滞住了。她在担心她,可她还有很多安排,需要去到众目睽睽之下实施。而且她害怕,害怕她发现徒弟也是她扮的,害怕她发现她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对她冷了心。云识只是靠近结界,手仿佛虚虚触在结界上,朝着她弯起唇点头:“嗯,我等你。”凌寻莨满意地走了,御剑冲破浮云,背影逐渐消失成一个小点。云识连忙将储在魔元外的灵气释放出来,轻而易举地破了结界,又迅速飞向灵气阁。灵气阁坐落于凌云峰后侧一块突出的土地上,气势恢宏,如同一座金阁宝殿。彼时背靠红日,耸入云霄,从前阁大门前直到连接凌云峰后山的阶梯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各宗弟子,或垫脚去看,或窃窃私语,好不热闹。云识化为小模样,连忙一路冲上阶梯挤到最前方,到达时看到灵气阁的大门金碧辉煌,门上镶嵌有三块凹陷进去的金片,发出三道金纹连接到最中心,中心更镶有一只展翅高飞的金雕凤凰。前方宗门大比前三名的胜出弟子一字排开站立着,各个气宇轩昂,再前方便是四位宗主,皆是广袖仙袍,光从背影看去,仙风道骨都不能比拟。只是云识竟未想到敦霜雪还是让柳之行以宗主之名来行此大典。她的视线朝一旁挪去,正正巧与独自一人站在一旁的凌寻莨对上。凌寻莨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仍旧是一身飘飘白衫,一双踏云靴,金纹玉带,万千青丝以一玉簪半束,额角两缕青丝随风飘扬。她细眉轻皱,薄唇紧抿,冷冽的目光好像在说着:“你死定了!”云识故作淡定地挪开视线,想着定然是她弃权的事被师尊知道了,她又将心思放在已然准备就绪的各宗主身上,准备大典完毕回去再哄她。她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朝着最前方站立着的邵材催动魔气,又缓缓低头遮掩住眸中浮动的深色。海狗丹根本没有解药,先前给邵材吃的只是传音入耳的引子,此时她便传音过去,开始实施计划的第一步……-“你若还不行动,等会儿开阁大典结束,便是人尽皆知你邵大宗主无能之时!”忽然响彻在耳中的冷厉话语如魔音一般,吓得邵材当即浑身一颤,他左顾右看,却发现并无异样,又朝后看去,看到的只是一望无际的期待着的弟子们。“怎的?”柳之行偏头淡淡问着。那魔音却又响了起来:“你想想,这假玉牌如此逼真,除了你我之外,谁又知道是假的呢,现在,你只需要听我安排,就能将过失推到她们身上,就能让你邵扬宗从今以后一骑绝尘凌驾于他们之上……”“无碍。”他浮起一抹故作淡定的笑来,耳中再次出现的声音并未让他惊讶了,只是浑身如坠冰窖,心中是咬碎银牙的怨恨。好一个蛊惑人心的魔头!只恨他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随着凌封归一声致词,众人鞠躬过后,云识便看着三大宗主慢慢走上前去,拿出各宗的掌门玉牌。为了以防万一,她在心中也默念着口诀,一瞬间,三块玉牌便缓缓升起,耀眼的玉光折射过来,又随着玉牌自动嵌入凹陷的金片中而慢慢消散,凌封归也随即走上前去,割破指尖,将指尖血滴入凤凰的两只凤眼。其后的弟子们都在期待着开门的那一幕,眼巴巴地瞧着前方的几位长辈。但其实,在这令人紧张的等待时刻,本不应紧张的几位宗主却都冷汗淋漓。云识知道,所谓的宗主玉牌一定有只有宗主才能分辨真假的细节方面,就像邵材一般,所以在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玉牌已被调换后,舒隽宗的宗主舒梅一定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柳之行,而生性多疑的柳之行,怀疑的可就多了……她微微勾起唇,而在这各怀鬼胎的时刻,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方的嘈杂声愈来愈大,弟子们仿佛炸开了锅。“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开门?”“天,千万年来第一次。”……凌封归脸上的笑也随着这躁动的弟子声而渐渐消失,他走上前查看,玉牌表面和金雕凤凰并无异样,按理说这灵气阁大门是不可能被做手脚的,那么唯一不开门的原因就只有从玉牌上找。他严肃着退回原地,又淡淡道:“各位宗主先把玉牌拿下来吧。”身后又传来了一阵阵的窃窃私语声。一直沉默着的凌寻莨此时慢慢走到弟子前方,微微皱起眉,清冷的声音在这喧闹声中仿若掷地有声。“各位先稍安勿躁。”那声音一出,底下立即安静了下来。云识对上她的视线,莫名心虚得很,连忙挪开视线,又向邵材传音入耳。……“各位宗主可以先好好回想一下这阵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是玉牌有离手的时候。”思虑了一会儿,凌封归只能先这样说着。事情太过棘手,因为不知这三块玉牌孰真孰假,唯一能验证的方式便是玉牌能在这三块凹槽前自行催动。可方才,这三块玉牌又明明都自行催动了。“贤侄,你这样说就难免有些欠妥了。”邵材忽然开口,他将视线挪过去,就又听到他说:“我们历代宗主皆视宗主玉牌为生命,怎可能让它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至于不对劲的地方……”他的视线在柳之行和舒梅身上来回扫动,最终冷哼一声,接着道:“我前日请他们喝酒就觉得不对劲,他们的视线似乎总是不经意间触碰到,现在想想,搞不好是早就蓄谋已久,拿的假玉牌来糊弄我们!”“好你个邵材,空口无凭就想给我们扣好大一口锅,那我问你,我们为何这样做?”舒梅向来不是个能忍得的,尤其早已发现自己的玉牌确实是假的,但众目睽睽之下,绝不能被发现,于是便立即怼了上去:“我还想说你急着请我们喝酒才是预谋不轨呢!”后方的云识运筹帷幄,又给邵材传音入耳。于是只见得邵扬宗宗主一挥衣袖,似乎很是不屑:“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某些见不得人的事!”这一句见不得人的事自然内涵了很多,特别是心中有鬼的人。本来安静听着的柳之行这回也站不住了,微微侧身便厉声回了起来:“别尽拿你那些龌龊心思想别人,都知道你最爱逛那些烟花之地,谁知道玉牌是不是假的?”这一句,彻底将邵材给点燃了,他的那些事从未被拿到明面上说过,如今还当着四宗弟子的面,怎能不让他恼火。云识还未指导他下一句话,便见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柳之行狠狠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舒梅的那点子事,只是表面装得好,你敢说你从未偷过情吗!”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乱泼脏水又如何,今日若他邵材被发现了,便是真的颜面尽失,宗主之位也不知能坐到几时,还不如鱼死网破,说不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事情忽然被点破,柳之行却装得云淡风轻,只有几分被诬陷的激怒感:“别拿你的那一套乱泼脏水,天地自有公道!我看就是你将玉牌弄丢,才弄了今日这一出!”“好啊你邵材!我们十几年交情,今日却如此毁我清誉!我舒隽宗从今以后便与你们邵扬宗断了干系,再不会有往来!”舒梅气得面色发红。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门前的三位宗主哪里还有当初的分毫仙气可言,台下的弟子们也纷纷替着自己的宗门各执一词,开始闹得不可开交。云识原先只是想依着他们各自的小心思激发他们的怒气,让他们闹得越大越好,然后再让邵材率先动起手来,让他当替死鬼的同时,趁着男主一定会去阻拦从而拿了他的血,还有心头血……她一开始还在纠结现在就拿了男主的心头血,男主会不会当场病危,然后灵气阁会加强防范,直到系统解释。【电视看多了吧,这个世界的心头血就是指尖血,只是为了叫起来比较庄重,让缚灵锁的钥匙听起来比较难拿一点。】“……”真是庄重呢。好在现在,已经不需要拿血了,而且他们好像都不需要她再推动,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灵气阁门前的三人似乎已经剑拔弩张,凌封归正想上前去拦,下方忽然传来极其响亮的喧哗声,朝下一看,原是柳之行的正牌夫人敦霜雪带着一大批钝器宗的弟子挤上前来,几乎就快冲到了几人面前,眉宇间凌厉非常。就连其他宗的弟子也随着这般阵仗纷纷涌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