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竟然无法反驳姚崇的话语。他不知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他确实是对那位殿下颇有好感,如果说……那位殿下能够登得大宝,这或许是天下人的幸运也说不定。
他自己知道自己,虽然他平日里看似温和,但那只是一种表象,能够成为他的朋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到这里,他就忽然对那个人有了些信心。
他面上浮出了一抹笑,道:“这些其实都只是姚公您的猜测。女帝也许没有受伤,又或者她受伤得并不重,现在没人能试探出她的状态,所以无论我们想要做些什么,都有可能会打破这种良好的状况,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贸贸然胡乱伸手,而是……静观其变。”
姚崇的目光中现出一缕赞赏,罗公远确实是收了个好徒弟,有此一人,九宫山的未来可期。他淡淡道:“如果说现在谁最能够知晓女帝陛下的状况,恐怕就只有……”
张九龄立即否决了他的提议,他笑容有些复杂:“那位殿下之所以能够博得女帝的信任,他的一言一行俱都发自真心才是最重要一点,女帝对人心把握入微,我们那样做只会是将他推入危险的境地。”
“况且,”他抬起眸道:“纵观那位殿下行事风格,他并非是那种暗中苟且的人物。我们在这里讨论了许久,却从来都没有真的和他接触过,这样的思考就像是是空中的楼阁,若一旦真的落实,恐将是幻梦一场。”
他十分坚定道:“我们应该等待一个变数。”
姚崇哈哈一笑,尽管他面色苍白,生命也依旧还在受到女帝最后一掌的威胁,但他仍然没有丢失掉那种陆千秋曾经见到过的风度。他咳嗽了一声,而后道:“既如此,我们也就看看吧,陛下她究竟是何心思,而那位,他又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二人的谈话没有持续太久,现在的情况虽然好转,但朝臣出行,依旧有着不少的风险。之所以没有选在姚崇府邸,那是因为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家里的下人中有没有女帝的眼线。姚崇名义上是地榜十三,但其真实的实力,却早已达到天人之境。瑶光殿给上次刺杀女帝的未知刺客排名九天榜第十,其真面目,就是暗自返京的姚大宰相。
他之所以被遣出京,是有女帝那两位宠侍的原因,若非二者进献谗言,姚崇也不会离职任上,巡视灵武道。
主要是张九龄的身份不能暴露出来。女帝崇佛抑道,朝内臣子与九宫山人联络,很有可能会令她心生猜疑。而她的这种倾向,或许也是如今道门有所动作的原因。教派之争,才是真正的生死无忌。
而今道家三大势力,上清宫、洞渊派、九宫山,每一教内都有一天人宗师坐镇,道家势力过大,这大概也是女帝当初扶持佛门的缘由之一。
张九龄身形一个翻转,极其灵活地从打开的窗户间跳跃不见,他的这一式结合了轻功与幻术,再加上特意躲入了人视觉的死角,无声无息间,犹如魅影般疏忽而散。与他当初所施展的武学相较,又是另外的一种风格。
姚崇倒是做派稳重,他甚至还有闲心叫过来几道店家的特色菜,在唤来为他看守的老仆一起填饱肚子以后,才慢慢吞吞地结账离开……在他走后,几个探子悄悄从角落里探头探脑观望,等到这些人全都离开,那拨着算盘的店家,又悠悠地算了几个时辰的账,才去禀告了他的老板。
姚崇坐在马车里,咳出了几口血。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都为人看在眼里,最优秀的探子不是那些鬼鬼祟祟的人,而是那些融入到了生活中的真正的百姓。但那也没什么,他此次出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拿到九宫山的丹药,有了□□丹的相助,他才能从女帝给他留得伤势下续上性命,他还有很多的事要做,现在还不到死去的时候。
张九龄那小子考虑的很好,但是他仍然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姚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小子以为他中的毒掌有了丹药的帮助,就可以高枕无忧,但其实,那只是让他推迟了死亡的时间。
静观其变是上上策,可这不意味着,在女帝和那位殿下以外,他不能再去做些其他的事情。
姚崇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思绪当中。
…………
“怀晖,过来!”有人在喊他:“你在那里愣着做什么?”
叫他的人是净土宗仅剩的一位长老了,他当年也是和善导师尊一个辈分的人物,只可惜,无论是天分还是才情,都不如那将宗门发展起来的善导宗主,所以他只能居于其下,听候差遣。
但既然宗主已死,他就是这群亡命之徒的首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