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还没有回过神来,周围乱糟糟的一切也没有将他从那种奇异的状态中唤醒。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孤僻怪异的小孩,有着一个离奇且不可思议的梦,虽然梦里面的环境既神奇又魔幻,但那毕竟是假的,是他撞坏了脑袋以后突发的臆想……
可是现在,他忽然没有那么肯定了。
他的手里握着那柄据说可以决定国王之位的石中剑,它的剑身冷的就像是一块冰,亚瑟总觉着自己手里面握着的其实是一个可怕的生命,它有着自己的思想与魔力,它能令人老去,也能令人年轻,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
“怎么了?”那墨绿发色的女仆似是看出了某些人的不平,她往前踏出一步,悠悠发问道:“难道你们忘了你们的祖辈们当初在这里发下过的誓言吗?”
众人互相对望。他们之中有为了荣誉而来的骑士,有被贵族送过来的次子与私生子,也有想要趁着国王去世时搏一把的落魄者……可现在,所有人都要奉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孩子为主,他们中甚至是有着许多拥着大片土地的领主……这该是多么荒唐的事情啊!
“这不可能!”北部的诺森伯兰爵士悍然拒绝道:“我不可能在这样一个出生低贱的小孩子的手下称臣。你不要看他衣着整洁漂亮,他手掌上的皮肤粗糙又有伤痕,定是在田野乡间长出来的野孩子,就算他是哪一位贵族的私生子,没有教养又何来成王的资质?”
“更不要说了,”他蔑视道:“这里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私生子,说不定就有一些是拉过来滥竽充数的贱民,被这样的人钻了空子,说不得被那些撒克逊人知道后,做梦都要笑醒过来。”
艾克特爵士的脸有些难看,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
女仆笑了起来,她镇定道:“别人都说诺森爵士你是吃下了智慧鱼的最聪明的人,你脑子转动的速度比天上捕食的猎鹰都要来的更快,你的野心也磅礴到一整个的北方都盛不下……我认为你说的话也有那么一点的道理……所以,我决定让很有资格的你来尝试一下,如果你也可以将那柄剑拔|出来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这个国家就是您的了!”
诺森伯兰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去,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所有人都能从他周身的气势中看出他的愤怒,之前被他挑动的人也稍稍平息了一下,没有人选择臣服,但也总算是没有人再明言反驳了。
亚瑟的目光落到了这位女仆的身上。他很好奇,她看上去非同一般,就算面前站着的是一整个国度里的大人物们,她也没有一丝弱势的样子,他从前可没有见到过她这样的人。他从她身上看到了某种自己所缺少的东西,如果有一天,他也希望自己有着这等侃侃而谈的非凡气度。
似是察觉到了亚瑟在看着她,女仆侧过头,对着他笑着眨眨眼。亚瑟脸有些红了。
“艾克特爵士,”女仆朝向另外一个方向,在那里,衣着光线的中年贵族眉头皱紧:“对于您的儿子将拥有一个王国这一点,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所有人都看向他,这位注重仪表的贵族深吸了口气,他终是首先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既然石中剑选择了他,他自然就会是国家的王。我相信他终会做出辉煌的事业来……凯!”
他呼唤着他身后的骑士。那盲眼的青年恍惚了很长的时间,在听见他的叫喊时,他才渐渐将心神拉回。“这是我的长子,”艾克特道:“他将会与我一同向新王效忠,只要他愿意施下他的仁慈,我与我的长子就会始终忠于王国的主人。”
凯顿了下,他没有说些什么。他缓缓地走到了亚瑟的身前,慢慢的跪倒了下来,他低下头颅,声音低沉而有力道:“我将会为您尽到每一分的力量,一直到太阳永不再升起!”
亚瑟慌乱了下,他确实不知道骑士与君主们之间的仪式应该是如何进行的,但他知晓,不管之前这位骑士阻碍了他多少次,他现在都应当接受他的效忠。因为他们是第一个投向他的贵族,而他也十分迫切的需要他们的力量。所以,他让自己的笑容尽量温和友好一些,他递出了自己的右手,同样镇定回答道:“我保证,一直到太阳永不再升起之前,你都会是距离我最近的骑士!”
凯低着头,面上的表情没有人看清,但最后他还是起了身,站到了亚瑟的身后,他的身影就像是一杆沉默的枪,面对着所有的人,没有收敛自己的锋芒。
“好了,”女仆拍了拍手,她转向了一边的主教:“看样子当初定下的约定现在有人好像不想遵守……”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陆陆续续跪下来的人占据了现场的三分之二,最先臣服的是在亚瑟后面要去试剑的人,亚瑟称王,他们就是最先受益的一批人;后来便是王国所属的骑士,还有周边的一些小领主……剩下的都是些难啃的刺头,就像是诺森伯兰爵士,俱都是一些实力强大且野心勃勃之辈。
坎特伯雷的大主教面无表情道:“既成的事实没有人能打破,我会去准备新王的登基加冕仪式,这个国家将迎来它的主人,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我相信,祂的旨意无人能够辩驳。”
诺森伯兰觉着他是在隐指自己,这让他怒火更加澎湃起来。这怒火被他强压到亚瑟身上,于是,亚瑟那十分英俊的脸,在他的眼中也成了可憎的模样。
可他不能在此发难,于是他就气哼哼地走出了教堂,显然是没准备就这样算了。
剩下的贵族也一齐分开,有跟着亚瑟与女仆的方向一起走的,有三三两两携伴转回自己府邸的,还有一些犹豫在原地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做的……拔|出石中剑本该是件荣耀非常的事,但代价太沉重了,所以除了他们以外,来到这里的都是些落魄的骑士。
里面没多少的人才。
亚瑟不敢将自己“假冒身份”一事告诉女仆与大主教,还有艾克特和凯在一边看着,一旦曝光,一定会发生一些他不想看到的事。他在第一次来到那座国王的王宫以后,就被女仆带着去认识了很多的人,有待他非常尊重的勃拉斯提斯爵士,这位早在凯带着“原本的亚瑟”赶路时就在对方的城堡里接触过;也有对他不假辞色的尤尔费斯,这是位中年的护卫,他武艺高超,曾是尤瑟王最信任的一名手下……
哦,对了,他现在就是被女仆扔给了此人,为了防止暗杀,她需要有人来看护他。并且,这位还将兼职他接下来的教官一职,他的身体太弱了,在锻炼的同时,也该进行有条理的疗养治疗。
可现实中发生的事总是与人们料想中的不同。他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一会,发现自己这一次比之方才还要失败,他手里的制式长剑被甩到了一个老远的地方,手腕处磨破了皮,衣裳也满是尘土,一柄冷冽的剑抵在他的咽喉处,他听见那人沙哑低沉的声音:“你就是这样的水平……也就是说,你将要成为王,完全就是依赖那柄吸人血肉的魔剑?!”
亚瑟默默无言,他已经知道了,有人会因为那一则预言选择臣服他,但也有人……或许是为了利益、或许是为了其他,他们根本不肯承认他……这才是本该发生的事。
想到这里,亚瑟咬了咬唇,再次提剑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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