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诚惶诚恐不敢接受,只知道她说的每句话,都会被添油加醋地发布网络,那时风评舆论向她一面倒,更不遗余力地向她父亲丢去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和辱骂。
可不知为何,盛穗每每看着那些评论,却总觉得恶意同时也反噬在她身上、轻而易举将她吞没。
她的父亲是兼备暴力与恶意的混蛋,可与此同时,也的的确确是这世上唯一还要她的亲人了。
所有人都大声喊着要她唾弃暴行、学会奋起反抗,其中更有好心人给予她各种资助,可那时盛穗作为十四岁的未成年,连购买一支救命的胰岛素都需要父亲陪同。
就像她不会面对恶意,盛穗连面对铺天盖地的友善和激励,都只会不知所处。
那段时间,附近邻居都对他们指指点点,工地不堪舆论压力将父亲辞退,父女俩只能狼狈搬走、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
之后日子也并没变好,父亲几次被认出当街遭人白眼唾弃、找新工作屡屡被拒,各种流言蜚语接踵而至。
至于盛穗,挨打的情况仍然照旧。
资助她的基金会定期派人关怀,她之后都笑着回答,父亲没有再打过她一次;为了不再被医院的好心医生用怜悯眼神观望,她的青春期都在盘算能如何少吃碳水,这样就可以少买胰岛素,一次性的针头也是反复利用、每次都用酒精棉片擦拭。
人言如山,无论善恶,都压的盛穗喘不过气。
即便现在,她也很少看流媒,从没在任何社交软件、哪怕微信上发布个人照片。
事发突然,她自知给周时予的解释混乱,也记得男人昨晚吃饭时说过,他想要个盛大婚礼——而其中涉及到与人沟通的任何一环,都有可能引起网民注意。
盛穗发自心底不想再冒任何风险。
“……对不起,”再清楚对方愿望情况下,盛穗觉得她单方面的决定有些残忍,“但我确实做不到。”
“相关视频半小时内会删除干净,你不用担心。”
没再多问半字废话,周时予修长指尖在屏幕打字,最后放下手机,抬手轻揉她发顶:“结婚的事也不会对网络公开,我们并没有义务和网民解释。”
“至于其他么,”男人抬手轻捏她脸蛋,薄唇附在盛穗耳边低声,
“穗穗可以在别的地方补偿我。”
“……”
沉重气氛瞬间消失无踪,盛穗别过脸不给他捏:“你不是说有两件事,另一件是什么?”
周时予收回作恶的手:“京北有项目出了些状况,需要我明天出差处理。”
“有点不放心家里,”男人偏头看她,镜框的金丝细链落在脸庞,“周太太可以一个人吗。”
婚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要分开,盛穗抿唇:“要去多久啊。”
“最快要一周,久的话,一两个月也有可能。”
周时予没给出确切答案,只垂眸仔细观察盛穗表情:“比较棘手的,是那里位置偏僻,信号不好的话,可能没办法保持联络。”
一两个月啊,还随时可能联系不上人……
开车回家路上,盛穗大脑都被出差的事占据,看着窗外倒退景色,时而随口问个问题:
“你们出差有几个人啊。”
“加上我,一共三个。”
“我记得成禾做的都是新兴产业,怎么这次是和度假村开发相关呢。”
“这两年政策好,邱斯提出想试水,不过大概率不会再做。”
“既然不会再做,一定要你本人去吗。”
直到两人回家,盛穗还在自言自语般说着话:“再说,那里通讯都不好,安全问题能保证——”
眼前男人脚步忽低停顿,周时予转过来俯身看她,镜片后的黑眸含笑:
“穗穗要是实在舍不得,我就不去了。”
“……我没这个意思,”盛穗别开视线拒不承认,绕过男人走去餐厅倒水喝,“就是确认一下。”
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午饭后看周时予又在厨房忙碌不停,心里还是好奇,抱着电脑凑过去,问他在做什么。